听雨  文

     几十年前，在日记中就谈到怯懦和明智。这俩样东西，一好一坏，就这样，我的身上该有的没有，该没有反倒有了。我怯懦，我又不明智，一直到现在。

    现在想想还真的那么回事，怯懦让我失去了很多机会，单就求学上，我就有这种情况。八二年刚到师范那会儿，我进去的分数不低。那年，我记得要考九门功课。政史地，理化生，语数英。。。语数满分各100分；英语满分50分；政治60分；史地各20分；理化各40分；生物20分；要学的课程可多可杂啦，分值不高，复习的信心难以上去。门门都得精，册册都得熟，我们在“向四个现代化进军”“向科技进军”的口号声中苦战夜战。。。那年中考，我们这个地区324分是师范学校录取分数线，我考了337分，总分450分。。。 

     我是在农村初级中学就读。那年初三毕业的就有一百二十多人-----考中专，是那个年月最讲究的。考试得分两轮。第一轮在乡镇，淘汰了一百多人，记得非常清楚；第二轮在县城，有二十四名有资格的同伴参加了。我是其中一个。我也记得第二轮考试学校是用大卡车把我们拉去。那卡车原先是拉猪的，学校离屠宰场又近，雇个卡车又方便又省钱。-----那年月，客车很少见的；人，不太计较这些，真的。

     我坐在车拖后面，真的是迎风傲立，特别是考后回来的时候，感觉就是这样。我的英语只考了2分，它的总分50分。我简直是外语盲。没办法，那时农村没有英文教师，也不能全怪我们。六册英语书，我们只上到第一册的第十课。。。我们不会读，不会看，不会写，只会背26个字母。考试的卷子发下来，我懵了，简直是天书；凭着直感，我从选择题中蒙了几分，答案都AAA。。。

    幸哉！我的其他课程考得特别好，有的课程几乎是满分。想起这件事，真的荒诞，经常心里只发怵，有时梦里惊醒了，还在考试，一惊一乍的，还在考英语；更荒诞的是那一年学校只考上了我一个，窘得校长见了人，不好意思地说：“还是只生一个好啊！”！-----那年，时兴这样的计生口号。。。后来，我母亲说我考上学校，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你是生来的八字好，是吃公家饭的命！”她总是不相信这是事实。我一听就傻了，羞得我没话可说。真的是那么回事？！

     当时，这一消息在我们那个小地方，也引起小小的震动，不太了解的人，都认为我考上的是大学。我也切切记得，“双抢”过后不久，我那天傍晚还在自家的田里蒿草，长长的秧耙在我手里显得很不自在，我吃力地在茂密的快要看不见秧行田里左冲右突。汗水顺着我的眼睫毛流到眼里，让人睁不开眼，全身湿透了，像个虫子在背后爬，特别难受。。。一个村子的年轻人火急火燎地跑到田埂边冲我喊：“听雨！听雨！你考上了！在城里张着红榜呢！”。。。

    从此，我像是家里来的一个贵人。家里，村里的人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我也敢抬起头走路了，也和家人和亲戚也答些话了。人的气色和精神好多了。-----实际上，从考场出来以后，我的直感让我很兴奋，很有酣畅淋漓之感，每门课考得时间都那么紧凑，好似在节骨眼上，不多不少。回想起来心有余悸，可又有如释重负之感，身心一下子释然。好不好，我的心里也知道七八成了。那年月考后不发给考生没答案，但我凭着考试的感觉，认为还行吧。

     特别考后在回来的大卡车上，我迎着夏日的暖风，在敞篷车上极目远眺，有点飘飘然的样子。合安路上的两行杨树，法国梧桐树一个劲地向我身后倾倒，我惬意极了！奇怪！我从没有发现它们是这样的浓密，这样翠绿，这般的美！我真的在现实中飞腾着！我在追逐时光了！我在绿意里穿梭着自己灵魂，感受着自个世界的美丽。那种心灵飞翔着羽化着的感觉，美妙极了！只有亲临考场，酣笔归来的人才能有此体会啊！难怪先人有“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美句。。。

     兴奋的火热总是有冷却的时候。在自己尝到成功喜悦的不久，我很快又陷入另一种迷茫之中。-----有人说：“这样好的成绩，还得继续深造，停了多可惜！”“这个分数可以到市里的省重点高中----六安一中去学习，三年后，可以冲刺清华北大！你可是那样的苗子啊！”“你这是个好机会，真的不应放弃！要是我的孩子，我一定让你上高中！”。。。“好难得，走中专学校怪可惜的！”。。。不同的声音说得我和家里人晕头转向，没了主意，由喜转忧了。。。 

     怎么办？！我的内心无比地纠结着，脑子一片模糊了。我那时想到，我上高中，英语是个弱项，得从头学起。“你----有决心和毅力学吗？到了那样的学校，你还能做凤头吗？”“市里的学校那么远，人生地不熟的，你不想家吗？”。。。我反复地问着自己。。。几天后，我怯懦了！我退缩了！我也迎合了家里人的意见。

    干嘛再去自找苦吃？再说家里也不宽裕，还有几个在读书。。。我在努力地编造着自个儿解脱的理由。最后决定还是念师范花得来，来得快，不要家里拿一分钱，也不要学英语。后来那位校长说，师范招的是普师班，一个月有18元生活补助，念师范家里一点负担也没有，干嘛不去念呢？。。。我很快和自个儿妥协了。。。 

    我刚进师范那会儿，我的字写得不错，特别是毛笔字。在书法课上，教书法课的老夫子-----郭老师经常在他的书法课上提起我，甚至把我当做样板和培养对象来说。我也一有空就练字，柳公权的贴儿不知描了多少回。烂了再买。用同学们的话说：“你的字和字帖上的字没什么两样！”我当时也看好自己。

    那时郭老师也收了几个门徒，很严格的，要写蝇头小楷的，课下要到他那儿去亲临和指导。郭老师见我有点基础，又是同乡，就点了我的名字。我一听，没了胆气。“算了吧，还是自个练，自个悟吧，这些年就这么过来了。”我的自大与自卑使我痛失这次拜学求艺的绝好机会。后来，老师还是说了几次，我都没应允，没去行动，没有去珍惜啊。

     一直到现在，一想到这两件事，我的内心就无比失落。

      有句话肯定有道理------性格决定命运。

                           ------选自我的准日记情感小说《尘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