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  文

 

 

 

 

                我还记得,小时候您把我扛在肩上，常带我走进您精心看护的园地----河边那块竹林。小时候，我高过了您的头，我坐在您温暖的肩膀上，我的快乐就和您在这片绿意里穿梭飞翔；

 

       我还记得,小时候您的大手常拉着我的小手，带我走了好长好长的路，就为上合作社里买一块小糖。我小心翼翼打开，舍不得丢了糖纸，我舔了又舔这美丽无比的甜纸；那块糖够我吃上一天：一会儿在嘴里含着，一会儿用纸美美地包着。我几乎一整天都是甜的，从嘴里到心里，我成了您的小甜甜；

 

     我还记得,小时候，您在雨天手用篾刀熟练地破着竹子，梳下一批批竹穰，用你灵巧的双手编着竹篮，竹筛，竹筐。。。这窸窸窣窣的声音，伴着您给我讲的故事真的忒温馨；

 

      我还记得,您总是在我吃饭的时候，您静静地望着我，常常把您的那块菜夹给我，微笑地对我说：慢点，有你的；后来我偷听到您和娘说的悄悄话：还是小二子良心好。。。 

     

      我还记得,您总是准时在我放学回来的时候，站在路边接过我的兰斯林布书包，您的口气和书包一样，轻轻地，只问一句：在校还好吧? 

     

     我还记得,有时我在村前屋后玩得太猛，忘了回家，躲在草堆后面偷偷地望着家门不敢进，是您找到我拽着我，使我的胆怯一下子释放了；

 

      我还记得,那一天我要做的家务，除了放猪，放鹅，喂鸡，喂鸭；我一不小心忘了一样，那天您严厉地教训了我；从没有打过我的您，当着伙伴的面，敲了我的脑袋好几下；

 

      我还记得,我考上师范那年，您逢人就干咳上几声，逢人就讲上一场，健谈地不得了，您比我还高兴，常常和庄上人、路人唠叨个没完，这次可是我把您喊回家的；

 

      我还记得,我吃了隔壁大妈亲手煎得三个荷包蛋，我要出远门了！那几天，你们把我恭敬地像个新郎倌。我穿上娘亲手给我做的浅蓝色的确良上衣，带上家里最上档次的红木箱子，装上我的行囊。。。是您帮我送到我认为天远地远的县城师范学校。您帮我办理好登记手续后，交代我几句就走，我怎么就忘了可以到学校食堂打盒饭让您吃呢？我愣愣地望着您的背影，只想叫回您；您的一挥手，我的泪儿好像流。后来三年您都没来过，您让我后悔一辈子，我怎么就不盛上一碗“皇粮”让您尝尝啊！ 

      

     我还记得,那一次考试，我走了麦城。我躲在家里的小院子，没脸见人了。我蹲在了院子里，真想和鸡鸭说上话，我能清楚那天院子里鸭子掉了几根毛，猪儿嘟嘟用嘴拱着我的脚板，晃悠着它骄傲的尾巴，我都没有理由反抗它们。。。是您用那双青筋暴露的手又把我拽回屋子，说：“孩子，蹲倒了，可以站起来！”后来还是您来来回回里里外外地跑，我才有了复读的学校，让我激动地像个大姑娘跑到姐的房，照着家里几代人用的方镜子，我不知是哭还是笑，镜子都模糊了；

 

       我还记得,您帮衬着自家的塘埂自留地，一锹一锹地甩着塘泥，一点一点地开辟着方寸。。。后来您累得也是一瓶一瓶地打着点滴，娘也一声一声地叹着气。您躺在床上，我见到您从来没有的安详... 

     

       只是现在，所有的回忆都成为永远的怀念，夹杂着我无尽的遗憾。

 

       我们没有让您过上新年，那天晚上，真的狂风怒吼，漆黑漆黑；我和那时还健在的哥哥门前门后的给村里的叔叔伯伯跪倒，因为我们知道：我们最最亲亲的人，就在旧年之尾离我们而去了。。。

 

       我们还来不及趁您好点把您送到县城医院去看看，或是带您就在县城的大街小巷去转转瞅瞅；

 

       我们还来不及在我工作的山区小学把您接来，让您开开心心地走走，瞧瞧，甚至和我的学生打打招呼；

 

       我们还来不及带着您的几个月大的孙女文静去看您，她的那天晚上哭得特别特别地厉害，是不是本能地知道自己的一个最亲的最亲要走了。。。

 

      

      我知道，在我下次从学校周末骑车回来的时候，再也没有那个好远就能看见，好远就熟悉的身影在一个路口等着我，等着我在饭桌上诉说那些我自认为很重要的事，等着我回家吃您从竹园里捡来的鲜嫩的笋儿。。。

 

      我知道，在以后每个灯火通明的除夕里，我都有点傻傻的愣愣的戚戚的，我都没有太多的心情去洒脱，去疯玩，因为这个日子已让我铭记，深深的忧伤已刻进骨子里。。。

 

       我知道，在我们未来有限的日子里，那熟悉的身影，那熟知的烟味，那干咳的样子，那破竹的窸窸窣窣声，还有那随处可见的白色的棉布大手巾不见了。。。

 

      无尽的遗憾，再漫长的时光也无法弥补，永远的怀念；再丰富的语言也不能寄托，沉重的哀思；再多的日子也不能填平与掩盖。。。

 

       此刻，我只愿您----我最亲亲的父亲，一生辛劳，一生清贫的父亲，一路走好。谁言父爱大如山，山不择高，总有情怀弥其顶；我言父爱深似海，涓涓细流，回回曲曲总是情。如今，身为人父的我，才真正感知先人的一句话----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日月如梭，光页流转，终究翻不去我对父亲深深地记忆。我只能用苍白的文字码着父亲对我的情深和我对父亲的怀念；自然确然，我也永远永远地----码不出父爱那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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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我的准日记体情感小说《尘封》（八）

 

 

 

 

 

 

 

 

 

 

 

 

 

 

 

 

 

 

 

 

 

 

 

 

                               （此文登载于新浪博客首页原创基地园2012.05.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