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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泪痣》-11

(2019-07-20 10:2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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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


第65章 嘲笑

    林盏立刻看着他:“现在几点了?”

    “下午两点。”

    ……

    她居然睡到下午两点?

    一回忆昨晚,仿佛不只是记忆,连身体都开始一并回忆起来。

    她腰间酸软,腿根发麻,自锁骨向下的那一片也是又疼又麻。

    她讪讪笑,提了提被子:“先、先去吃饭吧。”

    沈熄抄手瞥她。

    林盏:?

    他云淡风轻:“不是要吃饭?不穿衣服?”

    “你看着我我怎么穿啊。”

    沈熄表示理解,侧身把柜子上的衣服递给她。

    林盏看他那双手幻灭地拿起自己的……

    她摆手:“你把东西放这里就行了,我可以自己拿。”

    沈熄背对着她,林盏快速穿好,其中一切都很顺利,除了快下床时差点一脚踩空,忘了怎么走路。

    沈熄听到一声闷响,回头看她:“摔了?”

    “没,”林盏每步像踩在泥里,软趴趴的,“先去吃饭吧。”

    沈熄看着他,眉一挑,又缓出一个笑来。

    ///

    在W城住了好几天,林盏把原来怀念的东西都一一吃过,这才算是了了点遗憾。

    原来高中读书时候,常常喜欢拉着沈熄去图书馆。

    这次回来,她也带着沈熄去图书馆走了一次。

    因为家后面有个公园,公园里抄小路,可以直接去到图书馆。

    还在念书的时候,沈熄经常坐在那个固定的位置,桌上两瓶矿泉水。后来天气再冷了,他就会把矿泉水换成热奶茶或者热牛奶。

    林盏喜欢把自己穿成球,手套挂在脖子上,白皙的脸因为被风吹过,更显苍白。

    趁沈熄不注意,她就把手往沈熄脖子里伸。

    林盏想到这个,不禁暗自发笑。

    她侧头去看沈熄,后者正低着头看专业书,手指蜷在书侧,弧度流畅。

    他长睫垂着,眼睑半搭,模样清冷。

    林盏突然想起什么,趁他翻书时说:“你不知道,最开始那时候,你对我总是很冷漠,连眠眠都形容你是——冰冻三尺,非……”

    沈熄微顿,竟然没等她把话说完,修长手指翻过一张书页,面不红心不跳道:“非常喜欢你。”

    ///

    从图书馆出来之后,林盏一路都在絮叨往事,一边走一边笑,顺着小路往前,却成功地在要回家前,弯向了另一条路。

    她没有注意到,林政平居然就在交叉的路上看着她背影出神。

    蒋婉说:“我就说是盏盏,我的女儿,我不会认错的。”

    跟沈熄交往的事情,林盏也跟自己说过了。

    “你的女儿?”林政平冷笑,“你看你女儿这几年回过家吗?有把男朋友带回家一次吗?”

    蒋婉别开目光,不提还好,一提她就怒。

    “她不回来是为什么你不知道吗?要不是你,她至于这么久都不肯回来一次吗?”

    蒋婉声音有点抖了:“我大二的时候去看她,劝她回来,她的表情完全不像赌气,而是冷淡,我提到回家,她很冷淡啊。她跟我说妈,我不想回家,因为没人想给自己找不快活受。”

    “都这么几年了,你还是从来没想过分析你自己吗?”

    林政平沉默良久,最后问:“你觉得她现在快乐?”

    “比在家时候好点。”

    说完这句话,蒋婉率先离开。

    远处,林盏蹦蹦跳跳的影子逐渐模糊成一个点。旁边的人认真听着,有时候点头,有时候弹她的脑袋。

    林政平一幕幕看着,直到成双人影离开画面很久之后,他都没移开目光。

    是,他一早就觉得自己是对的,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

    林盏不回来,他当她是赌气,并坚定,只有按照自己给她的路走,她才能走出成绩,才会过得好。

    但他刚刚好像,突然就被那个画面给袭击到了。

    他的女儿,他和她一起生活了十七年,自他开始干涉她的人生之后,她再也没有过那么轻快的步伐,那么恣意畅快的表情,仿佛每一个细胞都精神百倍,焕发出生机。

    她不知道他在,她没有演给他看。

    选择另一条路,离开家的她,原来是发自内心的痛快。

    他第一次开始拷问自己,自己真的做错了?

    自己真的做错了。

    ///

    第二天晌午,林家门铃被人按响。

    此前,从来没有人说要来拜访。

    “盏盏回来了吗?”蒋婉站起来,问林政平,“是不是盏盏回来了。”

    几乎是欣喜若狂地打开门,发现门外站着的青年。

    眉清目秀,身材颀长。

    蒋婉探头出去看,四下找了找。

    “林盏没有来,”沈熄说,“我是一个人来的。”

    ///

    沈熄走后,蒋婉收拾桌上的茶水。

    杯子旁边摆着的,是成叠的书籍。

    书籍里包括林盏这几年得过奖的作品、收录她作品的画集、登在报刊杂志上的专访或专栏……

    老实说,一开始林政平只知道林盏有个男朋友,并不知道这个男朋友就是沈熄。

    沈熄也算他得意门生里的一位,他很欣赏沈熄。

    伊始,他们先寒暄了几句。

    聊到沈熄的比赛、林盏的比赛,林政平这才知道,原来比较大型的那几次,都有沈熄陪着一起。

    其实,林盏说的话,不知为何,他大多选择不信。

    但话从沈熄这里听到,他便会觉得可靠。

    原来她担心的是那些……

    是因为怕发挥不好自己会将她数落得一无是处、怕名额给了自己让大家失望、怕睡不好结果反而更加睡不好……

    他头一次觉得这个父亲,也许做得有些失败。

    为了向他证明自己可以,林盏卯足了劲儿地去做,事实上,她也真的快做到了。

    她抗拒他给她铺好的路,原来并不是叛逆,而是真的不愿意。

    他自以为她会被现实的巨浪拍回岸上,却没想到,她居然乘风破浪,一往无前。

    ///

    返校之后,林盏发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老幺一个劲儿地抱着手机傻笑。

    林盏低头看她:“笑什么啊?”

    “你还不知道吧,”洛洛拉了拉椅子,眨眨眼道,“她谈恋爱啦。”

    林盏笑:“挺迅速啊。”

    老幺男朋友名字里有个“蓝”字,一整晚都在“蓝蓝楠楠狼狼”地瞎喊。

    晚上打电话的时候,林盏跟沈熄讲:“我发现我们之间好像没有过爱称。”

    沈熄顿了顿:“爱称?”

    林盏扯了扯耳机线:“对啊,爱称。比如……熄熄?”

    “就是有点像在嘲笑你……”

    沈熄:“……”

    林盏存心逗他:“你不喜欢啊?”

    沈熄低声应:“有点奇怪。”

    林盏非不依他,用通讯软件喊他的时候,满口都是“熄熄”“熄熄啊”“熄熄呀”。

    就这么想起来就叫了半个学期,寒假的时候,林盏要去沈熄家过年。

    她提前去采购东西,间隙时手机拿出来一看,洛洛在群里发了条消息。

    这不是他们宿舍的群,这个群里有宿舍的人和沈熄,忘了是因为什么建的。

    洛洛提醒她:【我刚刚看天气预报,预报说那边过年时候好多雨雪,你记得多带几双鞋,不然鞋子湿了穿不了。还有床单什么的也要注意。】

    林盏当然记得,烘干器她都提前买好了。

    但是她一下子忘了烘干器叫什么。

    于是她就只可意会地在群里发了消息:【我买了那个,可以顺利睡了,熄熄。】

    本来想打个“嘻嘻”,因为输入法有记忆的缘故,“嘻嘻”给生生转成了“熄熄”。

    洛洛秒回,带了个满是问号的表情包:【你特么……睡个熄熄还要卖萌??】

    林盏有点强迫症,打了错字立马就撤回了。

    准备重新输入。

    她想,反正沈熄应该也没有看见。

    正在重新打字的时候,左上角提示有条新消息。

    她退出去查看。

    沈熄的头像盘踞在对话条上。

    他发来的一句话,简短又利索。

    ——【不用买那个,你也可以睡了熄熄。】

    ????

    ///

    到达W市的那天特别冷,雨夹着冰粒敲打在伞面上,溅起噼啪的声响。

    林盏看着沈熄撑伞的那只手,絮语道:“你还说不戴手套呢,幸好我给你买了,不然的话手肯定冻红了。”

    她开始有条有理地感慨:“我们冬天画画的时候,一画就是四个小时,很多同学手都冻坏了,手指变得特粗。”

    语毕,林盏心有余悸地抬起手看了一眼。

    连指手套把她的手包裹得很好,这么一看,甚至还有种哆啦A梦似的滑稽。

    沈熄看着她裹成一团的手,道:“那你的怎么没冻坏?你带着手套画的?”

    “不啊,”林盏真诚地抬起脸来,“因为我涂了护手霜。”

    沈熄:“……”

    边走边闹,总算是到了沈熄他家。

    或许是来过太多次,林盏已经有了熟悉感。

    走出电梯门,林盏给自己加油打气。

    沈熄从后面绕过来,然后按门铃。

    林盏通过手机的反光照镜子,顺顺头发抿抿嘴唇,安抚被风吹乱的刘海。

    沈熄看到她这一脸严肃的样子就想笑,看她把自己的刘海顺顺梳梳,忍不住抬手把她头发揉乱。

    林盏干瞪他,火急火燎地顺着头发。

    “哎呀沈熄你烦死了!”

    门锁轻轻响了一声,打开了。

    林盏放下手,身子不自知地弯了弯,笑道:“阿姨好。”

    叶茜看着她,愣了一下,马上又恢复如初。

    “外面冷,快进来吧。”

    进了门,在玄关换鞋的时候,林盏还用一种怨怼的目光看着沈熄。

    沈熄含笑视线跟她相撞片刻,又挪开。

    因为他感觉到了,另一道视线。

    叶茜目光中稍有些疑惑,低眉看了林盏一眼,又看向沈熄:“她……”

    “她叫林盏,”沈熄轻咳一声,及时挡住叶茜将要开口的下半句,“双木林,灯盏的盏。”

    叶茜虽没想问这个,但还是成功地被沈熄转移了话题。

    “行,你们先去沙发上坐吧,我洗了水果。”

    见到沈肃,问过好,林盏坐上沙发。

    两个人坐在那里吃橘子,叶茜走过来,看到沈熄吃橘子的样子,又想起了什么。

    她坐在沈熄旁边,问:“高考那时候,我是不是见过盏盏?”

    林盏有些茫然地抬头,但沈熄已经飞快地否定。

    “没,那不是她。”

    “挺像啊,”叶茜认真回忆道,“短头发,瘦,白,跟你小时候……”

    沈熄忽的打断,问:“厨房什么味道?”

    “嗯?”叶茜也回头往厨房看了一眼,“我怎么什么都没闻到?”

    沈熄不紧不慢地说:“像是烧糊了的味道。”

    “可我没做饭啊,”叶茜笑着弹他,“你饿了?”

    事已至此,饿不饿都只能说饿了。

    能拖一时是一时,能少被人笑一会是一会。

    沈熄从容不迫地答:“嗯。”

    叶茜笑着起身的时候,还小声笑:“你这孩子今天怎么有点反常,是太激动了?”

    一想到等下要面对的景况,他不是激动,而是头痛。

    饭上桌之后,大家聊了些日常琐事,无非就是学习和生活上的问题和趣事,聊着聊着,话题就收不住了。

    叶茜问林盏:“你们怎么认识的?”

    林盏:“当时我在画画,然后他凑巧就从街的那边过来,我当时灵感枯竭,又觉得他身上的气质跟我的画很像,就情不自禁地跟着他,谁知道后来碰到块大石头……”

    沈熄看她:“不吃饭么?饭都冷了。”

    “你说你,”叶茜推他,“怎么老打断别人说话,你让人把话讲完啊。”

    沈熄沉默不语,伸筷子夹菜,似乎对这个话题没有丝毫兴趣。

    林盏拿着筷子,继续道:“石头把路堵住了,他肯定觉得我跟不上他了,但是我很轻松就把东西搬起来了,估计那时候他心里还在想,这女生力气怎么这么大……”

    林盏笑呵呵,问沈熄:“对我们俩的初遇,你怎么想?”

    沈熄:我想离开这个家,就在此刻。

    “你力气很大啊?”叶茜问。

    林盏点头:“是呀,我还投过铅球,很小的时候就能扛那种木质的画架了,一扛就能扛两个……”

    沈熄:“……”

    叶茜果然恍然道:“说到这个,小时候他好像也遇到过力气很大的女孩子,那女生还曾经把他给弄哭……”

    沈熄:“…………”

    林盏笑眯眯:“是吗?那时候他几岁啊?那女生现在呢?”

    “现在不知道,就见过一面,早就搬家了。”叶茜刚好借着光,看清林盏眼底下的那颗泪痣,笑容又是一顿。

    林盏:“怎么了吗?”

    沈熄:“没怎么,别说话了,快吃饭。”

    想了想,叶茜问道:“你小时候,在xx画室学过画画吗?”

    “对啊,”林盏有些惊讶,“您……怎么……”

    电光火石间,饭桌陷入沉默。

    “你和他小时候见过的吧?”叶茜终于下了定论,“我照过他和那小姑娘的合照,小姑娘几乎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说到这里,叶茜回房间拿出相册,翻到林盏的那张:“喏,你看。”

    林盏看清画面里的小姑娘,瞠目结舌。

    她伸手摇沈熄:“我们小时候居然见过?!”

    沈熄没有她料想中的惊讶,反倒言简意赅地点头:“嗯。”

    林盏问他:“你知道?你认出我了?”

    沈熄:“……嗯。”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我以为你知道。”

    叶茜乐了,跟林盏说:“他哪是以为你知道,他是觉得丢脸不想说呢!怪不得刚刚一直打断我们讲话,我就说嘛,怪不得今天反常啊,原来是怕我跟你讲这个!”

    林盏顿悟,抱着相册笑了。

    沈熄辩驳:“没觉得丢脸。”

    叶茜止不住地笑:“我就记得,当时高考时候我看到你,一眼就认出来了,结果那家伙又是说我看错了又是让我快回去,我就没放心上,看来当时就开始慌了啊……”

    林盏看沈熄不慌不忙地继续吃东西,只是咀嚼的时候都透出一股别样的用力。

    “都说了哭是正常反应,不是被打哭的。”

    ///

    睡前,林盏躺在沈熄床上,枕头垫在腰后,笑眯眯地看着洗完澡进来的沈熄。

    沈熄看她不怀好意的笑,问:“笑什么?”

    “你早就认出我了,为什么从来都不跟我说啊?”林盏捧脸,“所以,高中时候你对我都是……欲擒故纵?”

    “跟你说什么?说我认出你就是那个过家家时候为了跟人争谁是公主,非说公主都会骑马,结果强行骑马踢到我的人?”沈熄好整以暇,一边擦头发一边看着她。

    林盏:“……”

    很快,她夺回主动权。

    她抱一个枕头,说:“你就跟我说嘛,反正我又不会因为你哭唧唧就笑话你。”

    说完,她满脸慈爱地摸了摸沈熄湿漉漉的头发。

    挑衅与取笑之意,溢于言表。

    反正她可是没什么机会取笑他,怎么能不趁这个时候好好地过把瘾呢。

    沈熄看向她,眼瞳幽深。

    林盏继续“慈爱”地给他擦头发:“说说看呀,被我欺负哭了是不是超生气,气到哭一整夜,晚上想起我还会睡不着觉的那种。”

    沈熄目光逐渐转为另一种深不可测。

    林盏啧啧两声:“我也不知道会把你弄哭的啊,不是故意的,不过哭一哭……”

    下一秒钟,沈熄夺走她手上的毛巾,扔在桌子上。

    他双手撑在她身侧,居高临下的,声音带着点隐忍的克制。

    “到底谁哭,可还说不准。”

    林盏感觉到男人和自己明显的力量悬殊,腿根发颤:“你想干嘛?这可是在你家啊沈熄,叔叔阿姨都在隔壁呢!”

    “我当然知道,”沈熄淡淡的,“那你觉得,我前两年过年回来,是为了什么?”

    林盏看着他:“……为了什么?”

    沈熄指指她身下这张床,道:“把这里这张原本的单人床,换成双人的。”

    又指指墙壁:“并且对卧室做了隔音处理。”

    林盏有点懵地看着他。

    沈熄唇角漾开一点笑意:“你刚刚那么猖狂,是料定了我没法治你?”

    林盏嘴角的笑僵住:“…………”

    可不是么。

    要是早知道沈熄留了这一手,她就不会那么欠揍地说那些话了。

    有水珠沿着沈熄的脖颈往下滑。

    他侧身看了一眼卧室门是否锁好,这才慢条斯理地,对案板上的鱼肉缓缓开口。

    “今晚吃饱了?”

    林盏目光狐疑,不知他想表达什么。

    不过确实吃饱了,而且是人家家长亲自下厨,说没吃饱大概不好。

    她问:“吃饱了,问这个干嘛?”

    “没事,”沈熄摇摇头,“怕你体力不支。”

    “……”

    林盏撑着手臂,往后退了点儿。

   

第66章 结局

    林盏是凭着那几天极早的生物钟醒来的,沈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

    折腾了一晚,还能起得那么早,林盏真是佩服。

    毕竟是第一天来,太起晚了也不好,林盏挣扎着坐起来,看着面前的一片狼藉。

    沈熄走的时候大概匆忙,也没来得及收拾。

    昨晚的耻辱史牢记心头,林盏咬牙切齿,凭着极强的“复仇心”,勉强穿好了衣服。

    屈辱、没尊严、勿忘昨耻!

    简单收拾了一下,她开门出去。

    勉强赶上了早饭。

    正在整理碗筷的沈熄看到她,略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吃早餐的时候,叶茜看着她:“眼睛怎么肿成这样,昨晚哭了吗?”

    只是简单的哭一哭,可不至于肿成这样。

    林盏埋头喝粥:“嗯,昨晚看了个悲情片。”

    沈熄不置可否,但笑不语。

    叶茜趁着他们还在家,跟他们聊关于毕业的事情。

    “盏盏马上就大四了吧?”

    林盏:“嗯。”

    “打算考研吗?”

    这次是沈熄代她回答的:“我们都打算考。”

    毕了业,也还是要继续留在学校的。

    “以后都留在这边工作吗?”

    想了想,林盏说:“应该是的。”

    当天下午,W市又下了雪。

    林盏趴在窗子前,提议道:“去堆雪人吧沈熄?”

    沈熄进房间换衣服,叶茜就站在林盏旁边,笑道:“原来下雪,他可从来都不出去啊。”

    林盏在台阶上堆了一个垂死挣扎的人,为了应景,还拿颜料给人的嘴角涂上流下的血迹。

    沈熄看她,说:“等会要是有人来,肯定被你堆的这个吓死。”

    林盏自顾自地继续创作,画完之后,看到自己右手中指上的那枚戒指。

    她忽然就叹了口气。

    沈熄:“叹什么气?”

    林盏摇着头,无不惋惜地说:“我居然就这么五迷三道地答应你了?连一个正式的求婚都没有?”

    沈熄:“……”

    林盏问:“戒指你什么时候买的啊?”

    沈熄努力想了一下,最后道:“很早,记不清了。”

    “很早啊——”她拖长音调,背着手走到沈熄身前,眨眨眼,“你那么早就想娶我了啊?”

    她是在打趣,但沈熄扯过她因为堆雪人冻得通红的手,包进自己的手掌里。

    他说:

    “对,只有你。”

    “虽然你话又多,爱折腾,有时候又不讲道理——但那只是少数时候。”

    林盏不服气:“我哪有你说的那样啊……那我大多数时候呢?”

    “大多数时候,你都很讨人喜欢。”

    林盏继续不服:“多数时候讨‘人’喜欢,那你呢?”

    “我就不一样了,”他低声说,“我所有时候都喜欢你。”

    ///

    大三下学期又在另一种繁忙中度过。

    大四开学后,课程明显少了起来。

    该写毕业论文的写论文,该忙毕业设计的忙设计,不过多久还有学校的实习。

    林盏也还要准备考研的事情。

    上学期开学没多久,老师找她商量画展的事。

    随着各种各样活动的频繁“刷脸”,林盏逐渐有了些知名度,也有了固定的粉丝群体。

    “大家都觉得你作品有了,一定的人气也有了,趁着学校现在还能帮你,你可以尽快申请一个学生作品展。”

    这句话出来的时候,林盏都有点傻了。

    她维持着表面的镇定道了谢,向老师请教了流程和台前幕后,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手都有些凉。

    虽然做了点心理准备,虽然她自知自己无需妄自菲薄,但……太快了,太猝不及防了。

    有些惊喜,有些无措,不知道担不担得起老师这份信任。

    那种感觉,就像是熬了一整夜的人抬头,忽见天光;又像是跌跌撞撞在大雨天走了一路的人,忽然看见面前怒放的花和璀璨的晴朗。

    回了寝室,把这件事通知给她们,一个个都很高兴。

    尤其是洛洛:“快什么快啊,你也不看你都给蔚大争多少光了,给一个画展算什么啊,我还觉得给少了呢!”

    说完,自己也笑得不行。

    策划一个画展略有些复杂,要准备的东西还有很多。

    林盏把自己原来画的画翻箱倒柜地找出来,一个寝室几个人,伙同指导老师一起,挑选出了展品。

    有了学校的支持,总比自己个人承担要好得多。

    从申请到批示,再到选择展品,确定展题,完了之后还得找场地……

    找到场地之后,要裱画,要做广告四处宣传,还要布置展厅。

    试展的那天,寝室的人和沈熄都去了。

    大家随着灯光又调整了一下画的位置,忙了几个小时才收手。

    林盏也累了,靠在门边说:“等画展结束了,我请你们吃饭啊。”

    这次画展,大家都帮了她很多。

    老幺会设计,她帮林盏做了要投放的海报。

    寝室长认识的人多,帮林盏四处联系投放海报的事。

    洛洛认识学生会的,在学校的公众号和微博上都替林盏发了很多推文。

    沈熄是苦力,经常帮林盏搬东西。

    试展结束之后,林盏不想走,就坐在门口的长椅上休息。

    寝室的人都先走了,沈熄看她一个人在那,抬着脸,双眼放空。

    他坐在她身边,笑着问:“怎么,因为目标实现,现在觉得找不到前进的动力了?”

    毕竟她一直以来的拼搏奋斗,都是为了跟林政平许下的那个承诺。

    她想争夺自己的自由权,首先就是要办这一场画展。

    “我这才哪跟哪儿啊,”林盏回过神说,“就是觉得,路还好远啊,还有很多很多的事要做。”

    这件事完成了,还有下一件、下下件。

    能办画展的青年画家数不胜数,她也不是其中的佼佼者,要真的想往上爬,还得拿出更好的作品,还要经受更多的磨炼才行。

    林盏:“刚刚想到这些,就觉得未来也不会轻松到哪去。”

    “累就是因为在走上坡路啊,”他揉揉她的头发,“就算很累,也不会累到哪去了。”

    林盏点点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长吁一口气:“毕竟最难的已经解决了。”

    沈熄问她:“画展会请家里人吗?”

    “请啊,肯定得请,”林盏说,“首先要让林政平知道我做到了嘛。”

    沈熄顿了顿,还是没有把自己之前去过她家的事跟她说。

    林盏说:“我好多年没有回去了,虽然林政平可能觉得我是叛逆,但是我想告诉他,不是叛逆,我只是无法接受他的方式而已。我要告诉他,画展成功了,他再也没办法干涉我的人生了。”

    不管以后走得艰难与否,她都做好了自己承担的准备。

    ///

    她挑了个周末,回了W市。

    这是她自大学以来,第一次回W市,是带着回家的念头。

    她发现就算多年没走这条路,她依然对这里的一砖一木都熟悉不已,对每个街道每个店铺了如指掌,对这条路要通往的地方,依然有种孤独的亲切感。

    说到底是她的家,是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

    林政平的教育方式虽有偏颇,但到底没想过要害她。

    爱可真矛盾,林盏抓着头发无力地想。

    她拾级而上,走到单元门口,拿出门禁卡开了最外面的大门。

    什么都没变,几年都没更新的门禁卡,怎么还能打得开门。

    她心中五味杂陈,坐着电梯到了家门口。

    抬手敲了敲门,她抓住挎包的带子,看着门缝。

    过了大约一分钟,有人来开门。

    蒋婉打开门,看到是她,惊讶地眨了几下眼睛。

    “盏盏,你回来了?!”

    客厅里正常音量的电视,被人慢慢调小了。

    林盏:“嗯,来跟你们讲件事。”

    蒋婉招手:“进来吧进来吧……妈妈前两天还买了荔枝,想着你要是在家肯定很爱吃,我们俩都吃不完……”

    她哽了哽,没说话,只是更紧地抓住手里的带子。

    她走向客厅。

    林政平正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她来了,难得地不发一言,只是沉默地按着电视遥控器。

    她坐到沙发上,伸手从包里抽出两张邀请函。

    “一个星期之后,我的个人画展就要开办了,位置写在邀请函里,去不去随你们。”

    蒋婉正好把荔枝端过来,看到邀请函,愣了片刻。

    “这么快吗?”

    “不快了,我画很多年了,也代表学校参加了很多次比赛了。”

    林盏解释了一下,然后,把头转向林政平那里。

    “我来就是想跟你说一声,高考之后的那个约定,我做到了。我也希望你以后别再干涉我的专业了,我不想被束缚。”

    蒋婉笑笑:“好了,好不容易回家一次,就别说这些了。先吃荔枝吧,妈妈洗好了。”

    林盏一边听着新闻里不痛不痒的播报一边吃荔枝,主持人们几乎一致的播音腔让人仿佛正处于一个严肃的环境之中。

    不知道她吃了几个,林政平拿起桌上的烟盒,一个人回了房间。

    荔枝快吃完的时候,蒋婉走到她旁边,摸摸她的头发。

    “盏盏,你不在的这几年,你爸变了很多了。”

    “进房间吧,他有话想跟你说。”

    林盏洗过手,进了书房。

    房间通过风,已经没有烟味了。

    书房里不知何时,多添置了一个鱼缸,现在鱼缸里正有几只金鱼畅游。

    林政平拿着盒子洒食,背对着林盏,却是在跟她说话。

    “我十岁的时候,家里第一次养鱼。我那时候并不知道鱼没有饥饱感,攀在鱼缸上拼命往里面投食,它们不会说话,只知道吃,我以为它们会觉得高兴。第二天,发现他们撑死了。”

    林盏就站在那里,看鱼缸里的金鱼拼命地摆动尾巴。

    林政平继续道:“那时候也并不觉得自己有错,觉得自己只是不知道那些常识而已。我既是对它好,就没想过包藏坏心,于是做了什么也只是无意,良心上也不会觉得过不去。”

    “一开始想过你也只是叛逆,看不清我对你好的部分,因为青春期作祟,才不断地顶撞我,觉得我给你的都是最差的。”

    “你走的那几年,我都是这么想的,因为是想着对你好,所以并不觉得自己做错,反而觉得你没良心。”

    林盏默默听着。

    “去年吧,去年见过你一次,你从图书馆出来,跟沈熄一起。第一次看你笑得那么高兴,没有任何包袱,才发现原来没有了这个家庭,你活得没有像我想象中那么差。”

    “后来沈熄来,更加验证了我的想法,他给我看你画的画,你得的奖,你那些专访和专栏,我忽然发现,你很多年前不是在给我开空头支票,你自己的确选择了一条路来走,并且走得很通畅。而这条路,比我给你的那条要更好。”

    “我那天晚上回忆起来,发现一件很惊人的事情。我从前一直觉得你林盏有今天,跟我的逼迫是分不开的,可我那晚忽然发现,每一次我逼迫你的比赛和考试,你没有一次考好过。”

    “伴随你的并不是什么鲜花和掌声,是压力和失眠,甚至轻微的抑郁狂躁。我给过你什么呢?你能坚持下去,一直都是靠着你对美术的热爱才对。”

    “甚至这个画展——如果我没有跟你立下这个约定,你也会举办的。只是没有我,这个画展会更顺其自然,毫不急功近利,只是你的水平发展到某个程度的一种证明和产物。你的创作会更纯粹,只是为了画好画而画画,而不是为了几年内办个画展而拼命折腾自己弄出一个好东西来。”

    这些年,他的心态是一点一点转变的,由最初的不齿和蔑视,变成存疑,又成为自我怀疑,最后想通一切,这才肯承认。

    林盏此时,终于知道林政平在说什么了。

    别扭的男人,在用这种自我否定的方式,向她道歉。

    告诉她——

    他承认自己以往所想所做有失偏颇,他承认她做的,是对的。

    林盏想过无数次,发生这种情况她会有的心理状态,她以为她会扬眉吐气、会觉得出了口恶气,会觉得痛快,没想到,她只是觉得放松。

    也许没办法这么快就原谅他,那就把这一切,都交给时间吧。

    良久之后,她看着鱼缸,一字一顿地说:“那就去看我的画展吧。”

    林政平放下手里的鱼食,回身看她。

    “我这几年,进步很大。”

    ///

    开展的前一天,林盏在附近找了家酒店随便住下。

    沈熄第二天有事,实在抽不开身来。

    林盏自然是觉得没关系的,毕竟只是个画展而已,也不用做什么事,所以让他还是以自己那边为重。

    沈熄心里过意不去,决定前一晚先陪她一块儿睡,第二天一早再赶过去。

    躺在双人床里,林盏看着天花板说:“你也不用非要来的,我自己住也可以呀。”

    沈熄在一边看书,“哗啦”,波澜不惊翻过一页,开口道:“怕你紧张,又睡不好。”

    “不会了,”林盏翻个身,面对着他,回忆道,“我现在已经不会觉得压力特别大了,因为有些名额都是靠我自己争取来的嘛,而且过了几场大考试,就觉得这些都不算什么。再说了,就算没睡好也没问题的呀,我明天又不用做什么。”

    沈熄目光都没挪动半分,只是笑问:“那怎么办,我来都来了,你是在赶我下床?”

    林盏坐起身,假意踹了他两下:“对呀,快,去外面睡。”

    沈熄岿然不动,又翻了页书。

    林盏爬过去,手指搭上他眼角,语带惊奇。

    “我现在才发现,你左眼底下,居然也有颗这么小的泪痣?”

    她反复确认,不断摩挲,连带着那块皮肤都痒了起来。

    沈熄忍无可忍,把报纸丢到一边,抓住她手腕,嗓音低哑。

    “摸够了?”他覆身上去,“现在……该我了?

    林盏笑个不停,伸手推他:“你别乱来啊,我明天还要去画展。”

    “知道就好,”沈熄掐了一把她的脸颊,“上次教训得还不够?还敢撩我?”

    ///

    开展的那天,天气特别好。

    晴空万里,天幕碧蓝如洗,云盏晃晃荡荡地四下游散,惬意又轻快。

    本来没什么感觉的林盏,在大家进场时感觉到紧张了。

    她怕自己画得不好,也怕自己的水平让大家觉得扫兴,又怕……

    算了,她摇摇头,看着手机里的短信,想,是了,怕什么。

    有什么好怕的。

    什么事情她没遇到过,没解决过,区区一个画展,开展前的准备工作做得那么详尽,万无一失,有什么可怕的呢。

    沈熄给她发了消息。

    那是一张很简单的图片。

    十七岁的林盏,在大家放学后依然窝在画室里,手上抓着一个调色盘,认真凝视自己的画面。

    稀疏的日光斑驳地透进来,在她脚踝处洒下一层细碎的光。

    她一定很满意这张画,笑起来的时候,带着一种大杀四方的傲。

    她认真画画的样子,很美。

    十七岁的她,尚且能如此骄傲,那二十二岁的她,依然可以如此。

    并且,将永远如此。

    ///

    画展进行得很顺利,大家都对林盏的作品赞誉有加。

    整个画展氛围很好,一切都很好。

    画展结束后,大家陆续退场,林盏作为负责人,要等到最后再走。

    有一位长者站到她身前,同她握了个手。

    他指着墙上的那副《Survivor》,同她说:“很后悔没有早生十几年,在我还有力气的时候做你的老师。你的画我非常喜欢,无论用色多颓败和灰暗,始终都透露出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儿。”

    他又指向另一幅画:“不过那副不是你的风格。”

    林盏问:“怎么呢?”

    老人呵呵笑:“不是林盏的风格啊,是恋爱中的人才会有的风格。”

    那幅画是她画的沈熄,十八岁的时候,他在图书馆辅导她写题,中途小憩,枕着书本睡着了。

    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回忆起来,明明有很多幅画面比这幅更适合画,她却始终觉得这幅画面,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美好。

    那时候,他们谁都不知道后来的人生会怎么走,不知道是不是会上同一所学校,不知道恋爱后对方会不会移情别恋……

    他们还没有完全进入这个社会,连爱人都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嚣张。

    老人离开以后,林盏回忆了许久,才想起他的名字。

    果然见过的,在画册上。

    她开始后悔没去要个签名。

    画展彻底结束后,林盏揉揉眼睛,走下台阶。

    车水马龙的单行道对面,站着一个人。

    日光鼎盛,花木渐生,但一切都不如这个人夺目。

    好像整个世界,就只能看得到他了。

    她曾经很讨厌余生这个词,因为这个词漫长又带着不确定性,不知道有多少危险蛰伏其中,更不知道有多少变数会发生。

    但只要一想到,余生有这个人一起过,她就觉得诗意又浪漫起来。

    林盏加快速度朝他跑去,扑进这个人怀里。

    阳光的香气一如既往,带着难以弥散的泡腾和酥软,像埋在被子里,舒服又轻松,心安得下一面就要沉入梦里。

    沈熄摸摸她的头发,笑问她:“都没戴眼镜,看清楚我是谁了么,就往我怀里扑?”

    ——她当然知道他是谁。

    她的希望之光,她的人生信仰。

    她五岁那年遇到,十七岁那年重逢。

    在她二十二岁这年,他们依然在一起。

    后来呢?

    一期一遇,一生一世。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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