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奠我的叔叔杨振焕

公元2014年元月27日,我家族中的最后一位长辈——叔叔杨振焕,在黎明前溘然长逝,享年81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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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生于1933年,少年时就被我的父亲带到部队,服役于四野的四十七军,任宣传干事,1951年参加湘西剿匪,后赴朝鲜参加抗美援朝,归国后,随部队驻扎湖南长沙,后一直定居长沙。
叔叔自小就有画画的天赋,在部队一直担任宣传工作,用他的画笔,记录着当时部队中的点点滴滴。抗美援朝结束后,部队把他选派到北京学习画画,师从黄胄先生,由此,叔叔走上了职业画家的道路。http://s1/bmiddle/002oksomty6G84pUxEc90&6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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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对叔叔有鲜明的印象,应该是我四岁的时候,那时叔叔和婶婶来哈尔滨旅行结婚。记得那是一个美丽的夏天,叔叔婶婶,姑姑姑父,表哥表姐和我们一家人,常常团聚,其乐融融。我作为当时杨家的长子长孙,格外地受到家中老人和长辈的垂爱,尤其是叔叔,绝对是最没原则的长辈,我想要冰棍,马上就买,想要零食,掏钱就付,走到商场玩具部,也是指哪打哪,到松花江游泳,叔叔也是对我寸步不离,也许是血缘关系使然,在那么多的亲戚面前,我最爱和叔叔痴缠,当时觉得世界上最亲近的人,第一是爸爸,第二便是叔叔。
家中一直并排挂着两块匾,是当时哈尔滨市人民政府嘉奖抗美援朝立功英雄的,上书“人民功臣”四个大字,一块是父亲的,一块是叔叔的,这两块匾是家人最引以为傲的。文革期间,因父亲被抓监狱,妹妹刚出生,八十多岁的奶奶无人照顾,叔叔从长沙回到哈尔滨接走奶奶。那是时隔两、三年后和叔叔的匆匆一见,记得那天天气寒冷,天地一片雪白,叔叔穿着一件军大衣,戴着口罩,在料峭的寒风中,我和妈妈送走了奶奶和叔叔,令我没想到的是,那次的分别,竟然是和慈祥的奶奶的永别。
1976年冬季,适逢妈妈的公差机会,我和妈妈前往长沙看望叔叔,叔叔当时在湖南省展览馆任馆长,我也初次见到当时十岁的堂弟。当时我和妈妈住在展览馆的招待所里,印象中,在长沙的十余天里,起码九天阴雨连绵,在没有取暖设施的招待所里,那真叫一个冷呀!让我这个生长在北国严寒里的人,实实在在地感受了一把南方冬季的砭骨之寒,后来叔叔端来一个碳盆,让我和妈妈烧炭取暖,结果当天就煤气中毒,要不是叔叔那天早上来叫我们吃早餐,我和妈妈也许就无感无知地告别这个世界了。
八十年代,我大学毕业后,在深圳工作,堂弟后来在深大就学,叔叔经常来深圳,和叔叔见面的机会多起来了。叔叔那时经常往返于长沙——深圳——北京,大多是应邀作画
,人民大会堂和钓鱼台国宾馆都有收藏叔叔的作品。
近年来,和叔叔少有见面,但一直保持着很频密的电话通话,每每在早上七八点有电话响,我就会一边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一边走一边嘟囔:一定又是叔叔打来的。近期的电话内容,叔叔总是问我: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要孩子?咱杨家人丁不旺呀,你要努力呀云云。我则在电话里,竭尽全力的向叔叔保证:绝不让叔叔失望,会努力按叔叔的指示办,叔叔每每都是在不断的叮嘱和笑声中挂断电话。
上个月某天下午,接到叔叔打来的电话,告诉我想在明年(2014年)开春,天气暖和的时候,回哈尔滨看看,其中有两件必须要做的事,一个是到我父母坟前探望,一个是想吃吃正宗的家乡菜,并和我说:叔叔老了,八十多岁的人了,可能这辈子最后一次回老家啦。见通话内容沉重,我赶快敷衍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两天后的早上七点多,又接到叔叔的电话,又再次和我说起要回老家的事,我见叔叔如此认真,赶忙说:叔叔,不管多忙,我一定陪着你一道回老家。万万没想到,叔叔的这个愿望,再也无法实现了。
其实,我挺想探究叔叔在垂暮之年怀恋故土的心理,我当时还想,陪叔叔回老家的旅程中,一定好好和叔叔聊聊。我知道,在深圳也一样可以吃到正宗的东北菜,我也知道,在自己的故乡吃正宗的东北菜,相比于在异乡吃东北菜,对叔叔这样的老人来说,心里的味觉一定是不一样的。虽然没能和叔叔一道完成这个心愿,我一定会在合适的时候,带上家乡的土特产,祭拜在叔叔的坟前,让远在天国的叔叔,能再品尝家乡的味道。
亲人远行,阴阳两隔,是每个生命必然要承受的。当我们喟叹生命短暂的同时,也会油然生成对生命的尊重和珍惜。当我们思想中开始有对死亡的思索时,就该好好审视你的生命之旅了,永远不要忘记:结果是一样的,过程是多彩的。
时值寒冬,除夕将至,蓦然想起,大年初一再也无法向叔叔拜年了,不免悲从中来。打开北窗,瞬间被寒风包裹,远处的一株柳树,枝条萧然地在寒风中摆动着,而这样的摆动,让你一点都闻不到生的气息;望向夜空,星星隐现,不由得向这些星星祈告:叔叔正走在前往天国的路上,谢谢你们给他指引。
永别了!我的叔叔!在天堂你不会寂寞的,那里有爷爷奶奶、大伯二伯和我的父母,还有你们当年一道出生入死的战友,我相信你会和他们团聚的。大后天的除夕,我一定会给你们敬酒拜年的!我会在大年初一的零时,向你们隔空高喊:新年快乐!
叔叔,我还想告诉你,我真的感谢命运,让我成为你的侄儿,感谢血缘和亲情把我们永远的连接,你是家族血脉的一环,我也同样是其中的一环,生生如是,生死亦然!
安息吧,我的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