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不住的一代人

刘文明

周末在家的傍晚，准备下楼出门买菜时，在一楼大堂的侧厅一角，我注意到一位大姐，蹲在地上忙着，手脚麻利，专心致志。

说是大姐，其实人家已经成为奶奶了。她的头发黑白相间，纹丝不乱，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手上戴着一只手镯，穿着干净整洁，一看就是一位干练利索的讲究人。在她面前的地板上，两个塑料袋就在手头不远处，一个白色的，一个是红色的。

为了方便做事，大姐把袋子里的东西掏出来，堆放在自己手边。这下就看清楚了，白色塑料袋里装的是口字型的黑色塑料小框，做工精巧细致，红色塑料袋里装的是成型的手机套。只见她左手拿着手机套，右手小心翼翼地把黑色小方框嵌进手机套中的方孔边沿，成为手机套摄像头周边的完美装饰。装好之后，手机套就立即漂亮有型起来。

    我有一种预感，大姐是在计件“做工”。而且从她没有来得及坐下来干活的情形判断，此时此刻她是在利用某个空档时间进行赶工。

    蹲在她的对面，我跟她打个招呼，叙叨起来。她装一个手机套的工费是5分钱。这份“工作”是她的一个老姐妹们介绍的。大姐自己说，这活不累，工作自由，不定时也不定量，没有压力，多劳多得。大姐说一天装它千把个还是轻轻松松。装好后交给人家验货后，就能拿到50块的现款工钱。

    我赞扬大姐真是棒棒的！收入也还算不错，虽然也是辛苦钱。我又多嘴说了一句，您也可以拿回家去，让家人没事时帮你一起装。

她没抬头，继续忙着，语气突然稍微变大了一些说，哪里啊？！还指望他们帮什么忙？！家里人压根就不让我干。都已经毫不客气地讲过我好多次了，坚决不同意我干！我只能偷偷摸摸地干啊！

我努力劝说宽慰她，孩子们很孝顺，他们怕您累着了。家里也确实也不缺这几十块！

大姐笑笑说，小孩们也是好心，这个我懂。不过他们哪里知道，我把小孙子送上学了，就没事干了。干等着接孙子放学，我也着急啊。找点事干，又不累，也消磨时间，就不急了。

讲到这里，我一下子想起了我妈来。她俩的情况简直一模一样。

我妈住在我弟弟家，除了做饭做家务，就是接送侄女上学放学。家务忙完了没事干的时候，她也喜欢在小区里捡纸皮和塑料瓶，带回来堆在杂屋间。隔几天积多了，就拿出去卖，每次少则十几块，多则几十块。

    可怜天下子女心。我弟对老妈基本就是这个态度：一万个不赞成我妈去捡。他担心我妈碰着、磕着、摔着。但我妈听不进去，迈迈眼就出去捡了。我弟平时很孝顺，但也会因此向我妈发脾气，讲狠话。

    我妈识好歹，她知道我弟说她、不支持她都是为她好，所以根本就不生气，更不计较，我弟讲我弟的，她捡她的……

一边干活，大姐一边听我说着我妈。她深有同感地说，就是这样的，我们这些老人，不识字，不会玩手机，忙习惯了，没事就想着找点事干，消磨时间。她指着自己的“战果”说，就这会儿空档时间已经装好了50个，挣了两块五毛。     

其时天色已经不早。忽然，大姐想起来自己该去接孙子了，赶紧收拾起身。我也踩上自行车，准备到菜市场买菜。临别之时，我忍不住向她竖起大拇指，使劲地点了几下说，劳动最光荣，劳动可以修身养性。你们那一代人，个个不怕累，人人闲不住，勤俭持家爱劳动的好品质已经深入骨髓，成为习惯，是一笔宝贵财富，值得我们这一代和下一代人好好学习。

注：本文发表在2024年10月6日《番禺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