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沟通
                                 （旧作，刊发《幽默讽刺短篇小说》）
　　                                          河南 赵春亮
　　正在看报纸，读到一则新闻，说某医院一个助产士因为索要红包未果竟把产妇的肛门给缝住了。刚想笑，媳妇就打来了电话，急匆匆说：“费文明，咱娘病了，肚子疼的厉害。”我说：“你先别急，我马上派车去把咱娘接过来。”
　　不一会儿，一辆救护车便呼啸着开进医院，我媳妇搀扶着我娘直接走进了我的办公室。现在医疗设备很先进，我用不着咨询其他人，熟练地开好一沓诊断单，对我娘说：“喏，咱先做个全面检查，不怕啊娘，有我呢。”
　　我是谁啊，一名大夫。说准确点，一名外科大夫。再稍稍不谦虚点说，我是这座小城最出名儿的外科大夫，响当当的中心医院外科主任。至于有多出名？这么跟你说吧，你在小城中随便拦下一个人，问他，你知道中心医院的费大夫吗？他准会说，费大夫啊，知道知道，怎么会不知道他呢！事实就是这样。他要么曾经是我的病人，要么曾经是我的病人家属，最不济，他也听我的病人或家属说起过我。
　　我之所以有这么高的知名度，除了我高超的医术外，还应该归功于我善于、更乐于跟病人家属沟通。手术前，我会把病人家属请到我的办公室，奉上一杯清茶，然后把病情和注意事项娓娓道来。没办法，咱得尊重人家的知情权嘛。没人怀疑我的沟通能力和技巧，我总能让病人或者家属担心而来，放心而去。当然我承认，偶尔也有沟通不成功的时候，这就属于例外了。个别人素质太差，他听不懂一些专业术语，或者干脆假装不懂。这没关系，除了当时令我心情稍稍不舒畅外，我有的是耐心，我最终会让他们明白的。
　　想起报纸上说那那个助产士，我还是忍不住把没来得及的笑笑了出来。作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医护人员，我真替这些同仁们脸红，他们真是丢医生的人，给这个高尚的职业抹了黑。有些人总是发表高见说，现在世风日下，人们普遍道德下滑。要我说啊，这跟医德什么关系我不太清楚，但是我敢肯定，明摆着是技术不到家嘛。退一万步讲，就算因为没有给你红包就怀恨在心，报复人家，也总不能把人家肛门给缝上吧？你可以让刀口长一点啊，愈合慢一点啊，疗效差一点啊等等。嗤，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我娘的检查结果很快就摆到了我办公桌上了，阑尾炎！我说，那就做手术吧。我叫来护士长，吩咐说：“通知一下，准备给我娘做阑尾炎手术。对了，别忘了把医疗器械再彻底消一次毒。”这时，坐在外间的刘志高大夫敲门进来，一脸媚笑：“费主任，这阑尾炎手术是个小手术，您歇歇，我来给老太太做？”我马上皱起了眉头，呵斥道：“什么话？这是我娘！我是这个医院最好的外科大夫，你做？我能放心吗？再说，你会有机会的，就这么没耐心？嗯？”看着刘志高唯唯诺诺点头称是，其实我心里也多少有点不落忍，他跟我多年了，可主刀的机会少之又少。这有什么办法呢？不是我不给他机会，关键是人家都信服我，再说，让他主刀，还能轮到我去跟病人家属沟通？出点诸如缝肛门之类的医疗事故怎么办？
　　我穿戴整齐，洗手消毒，缓步走向手术台，我看见我娘安心地躺在手术床上，我的助手们早在恭候我了。
　　就在我接过助手递过来的手术刀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心情苦闷，情绪烦躁。我明白，这是极少数的以往跟病人家属沟通失败后的症状。可躺在手术床上的是我亲娘，我总不至于跟自己沟通吧。我尝试深呼吸，极力调整情绪，可还是不行。这多年形成的习惯怕是改不掉了。
　　算了，为了我娘，豁出去做一次最简单、最简单的沟通吧。我推开手术室门，轻声对等候在门口的我媳妇说：“快去，给我包个红包来，让我装着，要不咱娘的手术我做不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