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那一年 我与麻雀家族
(2012-05-22 15:1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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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雀那一年童年学校故旧 |
分类： 散文随笔 |
我在乡下见过的鸟很多，喜鹊、斑鸠、八哥、翠鸟、乌鸦、布谷、老鹰、黄鹂、白鹭、云雀……那块土地是我和鸟们共同的家乡。即使在火红火红的年代，有的村改名卫东村红旗村跃进村之类，我们村却一直保留了那个以鸟命名的村名——燕子村。
到处都可见到鸟。小河的浅滩上，脚杆和嘴巴都长长的白鹭在捕鱼、捉虾、啄蚌；热闹的八哥们跟在犁田翻地的水牛后面，兴奋地抢食被翻出来的蚯蚓、泥鳅和小虫；住在我家屋后竹林和香樟树上的斑鸠们，清晨就开始柔和地吟唱；高大的苦楝树和梧桐树上的喜鹊窝，那是一个科学奇迹！狂风暴雨从没有将它们摧毁过，喜鹊们天天站在树稍喳喳报喜，但我不记得我家有过什么喜事，只记得饭都吃不饱，并不高的学费也拿不出……
说到鸟，又说到学费，自然就会想到我的小学校，那我就说说与鸟和小学校有关的事儿。
我说了那么多鸟，其实见得最多的是那种最普通的，一度入选“四害”的，不用我说，你知道了——麻雀。麻雀真的多！也难怪招人烦，有时聚集一群，一起飞，遮天蔽日!这么多的麻雀当然要消耗一些粮食，而那时粮食太金贵了！我们那地方历来是鱼米之乡，但在最严重的时候，鱼米之乡竟也饿死人！你说伟大的人民战争不针对它针对谁？那场战争我是没赶上，但继续革命的机会还是有的。
麻雀也造窝，不大，用的材料是细碎的茅草、稻草之类，有的在小树上，在竹枝上，有的则在屋檐下的空隙里，在为安放桁条凿出的墙洞里。我不记得我是几岁学会爬树的，我想应该是学会走路后不太久的时候吧。爬上树或竹子取鸟蛋这样的事可没少干；墙上的麻雀窝比较麻烦，飞檐走壁的功夫一直没学会。做弹弓这手艺我在行，拿着个弹弓悄悄地上后山，或隐蔽在晒谷场旁边，瞄准了，噗地一声，打中了，一只麻雀倒地，没打中，一群麻雀轰然而起。我得承认，打麻雀的功夫我并不拔尖，有人比我厉害很多，他们把打到的麻雀串起来挂在腰上，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人前走过，那范儿！帅呆了！酷毙了！
打麻雀这事我后来不干了。那一年，我邂逅了一个麻雀家族。
那一年，我是读小学四年级吧？小学我一直当学习委员，收作业、检查作业，甚至帮老师批作业是我经常干的事。那时我就体会到当“官”的好处和荣耀，比如，有时我可以少做一点作业，谁来检查我啊？有时可以优先借读同学带来的《儿童文学》、《少年文艺》。那一年四月，燕子翩翩，杨柳青青，桃花、梨花、紫云英都盛开的时节，母鸡孵出小鸡，鸟儿也孵出了小鸟，到处都焕发着新的生机。
那一天上语文课，课中，老师布置做课堂作业，但作业本还在老师办公室，我这学习委员得到指示，去办公室取作业本。这太让人兴奋了，本来就人在课堂心在室外，有机会出教室，你想那心情会怎样？同学好嫉妒啊！教室离办公室有几十米的距离，真想一步一步挪过去，但不行，真挪过去的话，回去也就下课了，那下次老师还会给我这样的机会吗？这个我还是懂的，这都不懂能做学习委员？呵呵。我小跑着到办公室取了作业本，又小跑着出来。
就在出办公室几步远的地方，我听到一阵麻雀的喧闹声，好像有点特别，与往日听到的很不一样，我循声望去，一只小麻雀在地上扑棱着翅膀，已经长了羽毛，但还没有覆盖到全身，还可以看到嫩嫩的肉体，一群麻雀在旁边起起落落，叫声特别特别焦急。多年以后，我判断，那是一个麻雀家族，新生的麻雀在学飞，从窝里掉到了地上。看到鸟，你想想，做梦都想抓鸟的我会怎么反应？没错，我的心跳加速，激动啊！看看四周没人，没费多少力气就抓到了那只小麻雀。但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那一群麻雀，那个麻雀家族开始对我凶猛围攻，用嘴啄我，用爪抓我。我慌忙逃离，耳边是麻雀们歇斯底里的凄鸣。奔跑中我将小麻雀藏进内衣口袋，麻雀家族对我穷追不舍，直到我进入教室。
三十多年后，我仍然清晰地记得那一幕！记得那个麻雀家族！估计到老都不会忘记！
我走进教室，惊魂未定，老师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我坐下来开始做课堂作业。待心稍平复，“恶念”又起，抓到一只麻雀，这样的威风事儿没人知道，那怎么行！于是，我碰了碰衣服，于是，教室里响起了麻雀的叫声，同学们扫视四周找鸟。过一会，我又碰碰衣服，麻雀叫声又起，同学们又找鸟。如此几次，精明的语文老师找到了鸟声来源，他向我走来……
那一天，我少有地被留校，第一次叫来了我的家长。在办公室，老师们围住我和那只小麻雀，有老师点着我的额头，讽刺说，看不出还真是个人才啊。那一天，在老师和家长轮番教育下，我“沉痛”地承认了错误，写了很深刻的检讨；那一天，老师宣布，暂停我的 “领导”职务，学习委员由别人代理。那一天，我是全校最后离校的学生，我看着老师搬来长梯，将小麻雀送回墙上的麻雀窝，麻雀家族奔走相告，纷纷前来慰问。一刹那间，我牢牢掌握了“欢呼雀跃”这个词的真切含义。
……
后来我们小学毕业，五十四个同学中，我和另外两人考上县中学读初中，其余同学有的直接回家，有的在原小学混了两年后也回家；再后来，我所在的那个初中班四十九人中，有十几人（包括我）考上高中，其余回家，与我同村的那两个在回家之列；再后来，我所在的县高中三百多人中，经过预考，不到一半的人参加了高考，最后有六十多人考上本科、专科和中专，我被免试保送到省城一所大学读本科。我们村与我同年的那个年级中，我是唯一飞出来的那只小麻雀。
……
这只不安分的小麻雀先后飞到了不少地方，最后选择在南海边造了一个自己的小窝。时间一晃而过，当年的小麻雀已是人到中年。前年，我回到老家，回到我的燕子村。故乡，我应该是熟悉的啊，可是很多东西怎么那么陌生呢？到处都空空荡荡的，见不到几个人。我去到我的小学校，我想找回一些儿时的记忆，可是小学校多年前就不在了，上学的孩子越来越少，上面早就实行并校，我的燕子村小学早就被撤销了。在原址看到的是一户村民的新房。我的土坯课桌、土坯黑板呢？全没有了，看不出任何痕迹了！
那一年，我遇到的那个麻雀家族呢？他们搬到哪去了？我到哪里可以找到他们的踪影？他们繁衍到多少代了？可知道，他们的故旧看他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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