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无言中

王文元

    那年她来到我身边的时候，正值当年，长心形翠绿的叶子舒展大方，显得那么自信，尤其是那几枝猩红的花开得正艳，鹅黄色的肉穗象鹤鸟弯曲的颈项，那像红手掌状的花扬着脸给人以热烈奔放的感觉，又似少女炽热的唇，火辣辣的撞击着你的心。这热情让我有些羞赧了。对人对事我都以含蓄一些、沉稳一些为好，过份了，心里便会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而这株花委实让我有些难以接受，但又给我很深的刺激。送花者告诉我，这花叫火鹤，也叫红掌花，属天南星科多年生草木，原产于南美热带雨林，欧美人士把她视为“热烈、豪放”的象征。

    我这个人城府不深，有什么事都写在脸上，既然对这株花有些不悦，便时时地表现出来。进来出去的竟熟视无睹，只有闲来无事望着天花板发呆时才会想起她。可此时，那猩红色的佛焰苞和橙红色的肉穗早已少了往日的热烈，这时才想起该浇水了。过后十天半月的又弃之不理了。

这花属热带植物，娇嫩，对温度和湿度都有苛刻的要求，但不知为何对我却格外宽容，渴一顿，饱一顿的从不计较，尤其是连点肥料都没有，清汤寡水的，但她日日微笑着，把热情和豪放毫不吝惜的奉献于我，这时，会有一种温暖与感激从我的心头掠过。

    眨眼间六年过去了，在与她的相伴中，我与她像湖水和湖岸一样相互依存着，有时会碰撞泛起涟漪，但大多时都是平淡无奇。忽一日，有位朋友来小坐，不经意的一句话，搅乱了一池春水。他睁着差异的眼睛对我说，这花枝不像枝，叶不像叶的，该换盆新的了。这时我才注意到她，不知何时，那热烈而豪放的神态不见了，原本翠绿的叶子变得枯黄、卷曲，有的上面还长出黄褐色的斑点，像个更年期的老妇人。我不禁有些叹然，物尽天华，岁月无情，在自然规律面前人和植物都显得那么无奈。

   对于眼前的她，我竟一时迷茫了。大有弃之不舍，留之碍眼的感受。千百年来，人们对美的追求往往只停留在表面上，有些人顾得只是眼前的一时之喜，一时之爱，一刻之欢，用过了，感受过了，便弃之如敝屣。但理性告诉我们，事物表面的背后，有着丰富的内涵，当我们用心去品味它、感受它、理解它时，事物将会有另一种情致。

   任何植物都是有生命的，在他生命的每一天里，它要展现给世界的是生存价值和生命的意义。不要看似渺小，不要看似丑陋，可能推动历史发展、维护生态平衡的正是这些。一只蜂蜜辛勤忙碌了一生，奉献给人们的是甜美，传递给植物的是爱情的种子，而繁衍的是一代又一代的硕果；一片小小的树叶，带给人们的是春的信息，夏的繁荣，秋的收获。正是这万物的点点滴滴，才组成了缤纷的世界。

    然而，作为日日徜徉在这缤纷世界的受用者，应该怎样面对这一切呢？学会关爱，珍惜过去，是非理性的植物与理性的人的区别。理性的是一种经过风浪洗涤、艰难与困苦的磨练后的感悟，是一种摈弃庸俗和肤浅后的真情，只有拥有了这种理性的心理，才会拥有一颗健康的心和挚爱的情怀，才不失做人的品质。

然而，在现实生活中有多少人拥有这颗健康的心和挚爱的情怀呢？

    过去同事朋友见面都要问一句“吃了吗？”，那时候民以食为天，在简短的问候的里面既有礼仪的含义，更主要的是家庭的祥和，而如今朋友同事见面问候的却是“离了吗？”，一字之差，折射出现代人的心里意识，反映的是人生观、世界观的变化。

    人们由过去的物质追求变成了精神享受，不能说这不是一种社会进步，但在这貌似进步的后面，藏匿着多少变了味的进步呢？

    几日不见的朋友，街头偶遇，昔日的“黄脸婆”已不见踪影，换之的是臂下挽着的妙龄女郎。“女儿长这么大啦”我说。那朋友脸上掠过几丝窘意，忙说：“是弟妹”。一阵清风吹过，朋友头顶上那几根打了发胶的头发还是没有坚守着阵地，纷纷的散落下来，而阳光却毫无吝啬地照上去，发出的是一片光亮。做为对我问话的不满，那女郎十分傲慢的仰起脸，我看到了那猩红的唇。她确实很美，婀娜的身姿、亮丽而白皙的面孔，青春在那丰满而细腻的肌肤下涌动着，使人的血直往心头上撞。我想到了那盆火鹤。

    植物有其生命的周期，人也如此，年轻的时候，哪个不漂亮，哪个不美丽。只是岁月的风霜雨雪磨去了昔日的浮华，那种张扬的美丽变成了平静安逸的神态，那艳丽的姿色也被沧桑与成熟所替代。爱在美丽的转变中也深深地植根于生活的各个角落。一次家长里短的争吵，一盘芳香四溢的家常菜的烹炒，一回轻轻的搀扶，一声温馨的问候，不都是情诠释和爱的展现吗？但更多的还是心的挂念。

    可悲的是，有些人总是被肤浅障目，一时之爱，一刻之欢后便将那些苦难中相扶、相伴的亲人、朋友抛之于九霄云外，只认准“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洒脱，我不知道三十年后，这些人是否还会洒脱起来。

   好在我没有听从朋友的相劝，将那盆火鹤仍留在身边。我开始用心打理它，剪去死枝黄叶，用几只竹签做支柱，用一根铁丝围成一个圈，将其枝杈固定起来，那火鹤立即变成了另一种情形，昔日的身姿重又展现出来，猩红的花，黄色的肉穗光光亮亮的，疑是春的回归。

    爱过的就没有错，爱你爱过的更没有错。

    爱在无言中是心的享受，是大爱的极致。

                   （王文元原创/2010年1月25日首发于《承德日报·文化周刊》责任编辑那文江/赵汉夫/键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