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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牢房的通风口,我听到了一堆荒唐事

(2016-08-26 21:25:46)
标签:

杂谈

本文来自VICE.CN

狱中生活通过牢房的通风口,我听到了一堆荒唐事

#狱中生活 是非盈利性新闻机构  “马歇尔计划”(The Marshall Project)与 VICE 正在进行的合作项目,让生活和工作在刑事司法系统的人们以第一人称讲述他们的故事。我们将在接下来的每个周五连载 “狱中生活” 专栏。

“马歇尔计划” 刚刚获得2016年普利策新闻奖100周年的解释性报道奖荣誉。


牢房厕所的上方通常都有一些小小的方形通风口。

有时候你可以通过它们听到你的隔壁狱友,清晰得就像他们和你在同一个房间一样;有时候你可以听出病人夜惊的惨状 —— 美国监狱中丝毫不乏 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患者;有时候你能听到别人上厕所的声音,通常是伴随着放屁声音的爆发型腹泻。当然不可避免的,你会听到各种交谈 —— 有时候是一些耳语,更多的时候则嘈杂吵闹到不行。

你当然可以拿硬纸板把这些通风口挡起来,但这些声音依然会穿透进来。如果遇到某个某个非常傻逼的狱警来查房,你可能会为私改牢房而记过。

我经常听见一个自称黑帮成员的年轻人 —— 名为坠伏特(Drifter 意即 “流浪者”)—— 在那儿喋喋不休。这人又高又瘦,有着一堆泪痕刺青(监狱中泪痕刺青通常代表着犯过谋杀案),说话带着很重的鼻音。

自然,他多半都说些关于持枪抢劫或者毒品交易没成的无聊故事。他从来不出来放风,只是不停的叨逼叨:“我就说,你个臭婊子赶紧他妈的上车,然后我他妈赶紧开车,突然 ‘梆’ 一声,我操我就,这他妈怎么回事!那臭婊子往我车上扔石头,傻逼。嘿,我就开始倒车。”

此人开始发出模仿汽车的声音。我从来没听见过他的狱友吱声 —— 这可怜虫只能被迫洗耳恭听。

在另一个区的另一间牢房,我的邻居是个狂热右翼分子,也是 Fox 新闻和 格林·贝克(Glenn Beck)的脑残粉。.每天下午,我都能听见他跟他的狱友讲一通我们国家的各种问题:什么不能给创造工作的人收税,什么行政法规都是剥削之类的。

他对奥巴马痛恨至极,不停抱怨 “他是吉米·卡特(Jimmy Carter)之后最差的总统,而且吉米·卡特是史上最差的总统!” 每次当我听到他说这些的时候我就好奇,这人究竟有多了解拉瑟福德·海斯(Rutherford B. Hayes)?卡尔文·库利奇(Calvin Coolidge)或者马丁·范布伦(Martin Van Buren)(皆为美国总统)?我不可避免地怀疑起他作为一个 “总统学者” 的可信性。

在另一个监狱的另一间牢房,有时候在吃过早饭以后,我和我的狱友能通过通风口听到我们隔壁邻居戴夫(Dave)在教训他侄子特维克(Tweak)。虽然这俩人根本不是真的亲叔侄,而是那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

“赶紧进来然后把那破门关上!别乐了,我他妈没跟你开玩笑。” 他嚷嚷道,“你他妈刚才在外头说我什么了!你没在他们面前说我是傻逼吗!你说没说!说没说!我他妈要把你丫下巴打碎!我才不在乎你是不是我侄子,我他妈非得把你丫下巴打碎!”

而事情的原委,似乎是特维克试图把他叔叔叫起来吃早饭,然后吃饭排队的时候别人问他说:“戴夫还没起吗?” 特维克答道:“我不知道,我20分钟前就叫了那傻逼了。” 这就是特维克这句话的来龙去脉,所谓他在说话的时候把戴夫称为 “傻逼” 的全过程。

“我的天,” 我暗自想到,“我可经常给那孙子更过分的称呼。” 不过我一般都只是写在日记里,或是告诉我信任的狱友,而不是在全体狱友面前这样说。

在接下来的几天,我和我的狱友开始互相拿这事儿开玩笑,“我他妈要把你的下巴打碎!” 我们甚至还改编了一下,“我才不在乎你是我姐姐男朋友的妹夫的堂哥呢,赶紧让我把你下巴打碎!”

我曾经有个又老脾气又臭的邻居。他喜欢叨逼叨自己生活的每一分钟,借此提醒他的存在 —— 任何事无一幸免。这情形特别令人讨厌又有些滑稽,他经常自言自语:“我估计我得喝杯水。可能一会儿我会煮点儿汤。哎呀我要看看电视上演什么节目。” 特么这种破事儿需要大声宣扬么?

当他终于选好一个台以后,他不安静地好好看电视,而是以此作为一个回忆过去的借口:“我以前也有这么一辆车。那女演员是谁来着?她好像演过那个啥,那叫什么来着?”

有一个不太在房间里待着、经常出门的邻居是比较好的,那些老是睡觉的也挺好。最理想的情形是当你的邻居们互相讨厌,不太说话 —— 他们甚至连基本礼貌问候也没有的时候。如果他们特别痛恨对方而一句话不说,你就赚大了。

当你的通风口那边是安静的时候,你可以阅读,小憩,或者只是坐那儿静静地思考。

时至今日我最痛恨的一个邻居是个叫洛伦佐(Lorenzo)的老兄。我们一起住在一个 “荣誉犯人区”(快出狱的犯人待的地方),在那儿他们准许我们做许多事情,包括在牢房里弹弹吉他。

显然,洛伦佐还在学习阶段:两年以来他只弹过一个和弦,就那么一个和弦,他能弹好几个小时不停。一个和弦弹好几个小时,好几个小时就弹那么一个和弦。一个。和弦。

有时候他会随便乱弹,有时候他会一个一个的弹单音,一弹好几个小时。这就像某种达达主义表演艺术。安迪·考夫曼(Andy Kauffman)(上世纪70年代美国著名喜剧演员)看到他得嫉妒死。

一开始的几天其实还挺好玩儿的,然后形势就情转直下,几乎达到了中情局酷刑审问的程度 —— 我打算全招供,他们想问什么我说什么,只要他们让这吉他声停下来。洛伦佐最终学会了他的第二个和弦,不过他从来不把它们连起来弹。他只能重复地弹奏第二个和弦,没完没了了地重复。对我来说,他出狱那天是我监狱生涯中最高兴的一天。


作者迪伦·杰弗里(Dylan Jeffrey)2002年因性犯罪入狱,在新墨西哥州  Chaparral 的 iOtero County 监狱服刑,刑期54年。

​作者:Dylan Jeffrey

翻译:周逸秋​

VICE版权所有,未经授权不得以任何形式使用。

没看够?


通过牢房的通风口,我听到了一堆荒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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