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中，一种狂喜的感觉袭来。呼气时，我感受到一阵强烈而纯粹的幸福。我只能将分娩给我留下的感受称为 ‘高潮后阴道的敏感’ ，这种感觉持续了几个星期。”

27岁的苏丝米塔·塔吉特（Sushmita Targett）正复述上个月她在英国肯特郡生下儿子罗申（Roshan）的时刻：平静而愉快，与其说是我们习惯上（很多人是出于亲身经历）所认为的那种痛苦而可怖的持久考验，更像是性爱体验。《更远大的前程》（Greater Expectations）等研究成果表明，人们似乎越来越害怕生育，在13年间，报告说在生产中感觉 “失控” 、 “疏离” 、 “无助” 或 “无力” 的女性显著增加了。

然而最近由 “开心生产运动”（Positive Birth Movement）与 YouTube 的妈咪频道（Channel Mum）联合进行的一项 调查发现，参与调查的2200名女性中，有四分之一的人 “喜爱” 生产，67%的人将生产描述为 “非常愉悦的经历” ，更惊人的是，居然有6%的人说她们在分娩时达到了高潮。还有其他研究也得出了类似结果：2013年 法国一项研究中，助产士报告说，有668位女性表示在生育过程中有高潮的感觉，另外还有868位女性表示感受到愉悦的迹象。惊讶吗？难怪美国分娩教育家、产妇陪护黛博拉·帕斯卡利-博纳罗（Deborah Pascali-Bonaro）在她的影片《生产高潮》（Orgasmic Birth）中将生产时的愉悦叫做 “藏得最深的秘密” 。

塔吉特在分娩时并不期待能有快感。在为生产做准备时，她练习过自我催眠，从而靠 “有规律地呻吟” 熬过了第一阶段剧烈的宫缩。她这次的生产初体验 “要说不疼是不可能的”。不过她也补充说：“鉴于我忍住了没用止痛药，最后还感受到了愉悦，我可以确定地说分娩比预想中轻松。”

我过去作为产妇陪护曾目睹了各种分娩情形，从愉快到痛苦不一而足，也分别跟那些深受创伤的人和分娩时感受到狂喜的人都聊过。根据传闻和一系列研究，两者之间的区别因素很有可能是女性是否感觉情况处于自己的掌控之中，以及是否得到了有力的支持。撇开高潮不谈，照顾孕妇的人应当倾听她们的心声，友善对待她们，这样才能让分娩变成一种美好的经历。

虽然在分娩时有快感或高潮并不是常有的事，但是轻松愉快的分娩经历或许要比人们通常所认为的普遍得多。28岁的贝基·迪克森（Becky Dickerson）现在正怀着第四个孩子。她没有经历过生产高潮，也 “没法想象怎么会那样形容生产”。但她补充说：“生产肯定是存在某种愉悦感的。” 迪克森喜欢生孩子，“因为我感觉与自己的身体是如此合拍。身体会感觉疼痛，不过还可以忍受，” 她说。想到马上就可以再体会一次分娩的感觉，她感到兴奋不已，而且心怀感激。

尽管生产和性爱在解剖学和生理学上存在共同点，我们还是想不通为什么分娩时会有肉体上的快乐。人类学家、著名生育专家希拉·基辛格（Sheila Kitzinger）在《生育与性》（Birth and Sex）一书中，通过生理、情感和实际层面的比较，阐明了生育和性之间的关系：她认为生育是一种 “精神性欲的经历” ，是一系列有节奏的感觉、肌肉收缩和生殖器充血。伴随着荷尔蒙的变化，这一涉及多种因素的复杂过程在女性感到放松、无人注意、安全、宁静的时候才会进行得最顺利。

即使存在这些相似之处，但真正在分娩时达到高潮的人毕竟还是少数。而且一些反对 “无痛” 或 “高潮式生产” 等等论调的人更是明确地指出，在情感负担已然很重的时候，女人不要再给自己设立另一个高压目标了 —— 基辛格认为， 要女性获得高潮是一种苛求，伴侣们不要期望分娩的女性会按照她们脑中的指令到达高潮：“她在床上或许还可以假装高潮，可你别指望她生孩子的时候也可以。”

34岁的温迪·艾德尔（Wendy Idel）在2015年12月生了孩子，她那时的唯一目标就是能够顺利、安全地分娩。她的生产过程甚至比预想的还要好。“在一次宫缩的时候，我突然坐起来，羊水破了，一泻如注，我从未感受过这种释放的感觉，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艾德尔在伦敦一家繁忙的教学医院分娩，与助产士安娜（Anna）建立起了彼此信赖的关系。“终于在开始分娩快两小时以后，安娜说， ‘摸摸这儿，能感觉到孩子的头了。’ 婴儿小小的身子从我身体里出来的感觉非常美妙。我兴奋得根本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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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理论上说得通，而且孕妇们确实也正体验着这样的事情 ，为什么我们要在分娩和愉悦之间竖起一道壁垒呢？基辛格认为，原因在于医疗保健领域将身体非人化，大众对女性性欲普遍感到不适，并且在一个越发缺乏尊敬和同情的孕产妇保健体系中，生产给女性造成深刻创伤的实例太多了。

给这些因素火上浇油的是，人们只会低声谈论美好的分娩过程。而当 “生育高潮” 的话题进入公众视野的时候，人们的讨论可能会迅速向恶毒、批判的方向倾斜。临产心理咨询医生丽贝卡·摩尔博士（Rebecca Moore）了解到很多女人的生产过程都非常简单轻松，只是 “羞于或耻于” 向人们承认。

为了给女性提供一个可以分享美好生育经验、为顺利生产做准备的社交网站，米利·希尔（Milli Hill）创建了 “开心生产运动”。她这样说道：“社会认为我们不应该承认分娩可以是愉快甚至是让人开心的。我并不是说生孩子可以不疼、不难受 —— 通常导致这种情况是因为产妇缺少适当的支持 ，然而最后女人常常为此自责、认为是自己的失败。可是，如果没有人知道还存在其他的形式，我们就无法改变现状。”

如果分娩仅仅是我们生命中某一天的事，这些还重要吗？摩尔博士认为很重要。如果产妇觉得受到了忽视，无法自由掌控自己的身体，这种孤独的经历会对未来的身心健康产生深远影响。摩尔认为 “分娩经历对生育以外的事情也有巨大影响” ，她指出有研究表明，对分娩的积极感受能够增强自信和对他人的信任，从长远来看，还能提升赋权感。

澳大利亚墨尔本的莎乐美·多兰（Shalome Doran）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她有过一次极为愉悦的生产经历，那时她全身心地 “投入其中，颤动不休。那是一阵不可思议的强烈感情，比性爱更有快感” 。她说她发出了 “高潮时的” 声音。

多兰坚持认为不能将她的个人经历 “强加在其他女人身上” ，而只是对于 “女人生孩子就只会尖叫、失控、把自己弄得一团糟的标准好莱坞式定义” 给出另一种可能性。如果我们能好好听一听多兰的故事，能听听所有生过孩子的女人对生育过程的千般描述，我们或许会觉得愉快的、甚至令人享受的分娩可能比我们所想的更正常。

• 作者：Rebecca Schiller

• 翻译：李夏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