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曾经有个同事叫黄莉莉，我们都叫她 Erica，就是那个 在胡同屋顶搭蒙古包住了一年 的台湾女孩。为了解决自己满脸的痘痘问题，尝试了很多饮食法，痘痘问题并没有彻底根除，她倒是索性辞职去倒腾健康食品了。周六我去她的市集看了看，跟她聊了聊她改善人类饮食方式的崇高理想。

另外，Erica 作为杰米·奧利弗（Jamie Oliver） “食物革命” 驻北京大使，正在开展围绕这个饮食运动的 征文活动 —— 如果感兴趣的话你可以去试试，文章有机会在 VICE 网站上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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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CE：你好Erica，那个让你变成网红的蒙古包现在在哪？

黄莉莉：我网红大概也就一两个月的时间吧。我的蒙古包后来被一个加拿大女孩搬到加拿大去了，在山里面。

你在文章里写，北京租不起房，雾霾对你的痘痘问题也是雪上加霜，你为什么还呆在这儿呢？

我在台湾呆到十五岁。然后在西雅图三年，纽约四年。但我觉得北京如果没有雾霾的话，它其实是一个超棒的城市。我可能都喜欢它甚于纽约。

为什么？

因为这边比较轻松吧。而且这里也有各式各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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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你为了改善痘痘问题改变饮食习惯开始，你究竟试过哪些特殊的饮食法？

我是先从无麸质饮食开始，就是含麸质的东西我都不吃。不光是面包、面条、麦片，其实麸质在我们现在的饮食里面到处都有，就比如说你吃个肉丸，可能里面也有面粉。很多加工食品，比如说你在便利店买的零食，里面的很多添加剂里就有麸质。麸质这个东西，它其实是一种很大的蛋白质。它到肠胃里面以后，会破坏小肠的茸毛，影响吸收。

正常人其实是可以吃麸质的，但是有一些人的肠胃就没法消化，麸质会给那些人的肠胃制造漏洞。你的消化系统，从食道到肛门这一段，它其实是在消化外来的东西，帮你消化了之后再进入到你的身体里面。你吃进去的食物经过这条路，如果没有被完全地分解成养分，没有消化完全就进入到身体里面的话，你的免疫系统会把它当成外来物质，去排挤它，攻击它，然后你就会有过敏反应。

然后有一段时间我还试过穴居人饮食法，就基本上不吃那种耕种出来的东西。回到农业革命以前的饮食方式，就是打猎和采集嘛。农业革命之后你可以种地，种地就会长出很多米呀，麦呀这种可以加工成淀粉的东西，人吃了就有能量。但在这之前人们是靠吃很多采集的水果，从地里面挖根茎类的食物，还有很多肉类。要真回到那种方式是不可能的，这只是一种宏观概念，引导人少吃精致淀粉，工业化养殖的禽畜，多吃粗糙、多样性的应季食材。

后来我短暂地尝试了比穴居人饮食法更严格的GAPS Diet（Gut and Psychology diet） ，这个饮食法其实是一个神经学和营养学家研究出来治疗儿童自闭症和多动症的，她的理论非常有意思，就是肠道的健康直接的影响着人的精神健康。这个饮食法有一套很严格的流程，第一步就是不吃所有种子类的食物，比如豆呀、米呀、麦呀，很多的坚果类都是种子，种子是植物繁衍后代的器官，植物不能像动物一样靠打斗来保护自己，所以在种子外层会有一层植酸，来防止你去破坏种子里面要给后代的养分。肠胃不好的人，吃没有浸泡过、没有发芽过的种子类食物到肚子里是很难消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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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ica 曾详细地写过一篇她是 如何与自己的痘痘作斗争的文章

你为什么想要去尝试这些饮食法？

当时来北京的时候，我的皮肤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全都是红肿的痘痘。那时候我去看了很多中医西医，吃药啊，做脸啊，擦东西啊，都没有用。

然后有个医生给我开A酸，Accutane，我就去查这个药，我发现在美国，他们用 Accutane 是非常慎重的，因为你用了之后会有很多副作用，很多人会抑郁，会有自杀的念头，很多人的脸会干到脱皮。然后我就去查它的原理：它是把身体里面的皮脂腺都萎缩掉。对女人来说其实这是非常不好的，因为如果你没有脂肪的话，关节会出问题，生育会出问题，还有精神也会出问题。那个时候我常常会很绝望，还有一些奇怪的症状，比如说在北京这么干的地方，快要下雨的时候，我的腿会很痛，痛到睡不着觉，那种痛不是刺痛，而是像是有电流通过你的腿，很麻的那种痛。

之后我就去做了一个食物过敏原的检查，发现原来自己的体质是非常弱的，对很多东西都过敏 —— 我从小到大都并不知道我有这些过敏 —— 包括我每天都在吃的鸡蛋、牛奶、酸奶，这些我都不应该吃。我的过敏是延迟性的过敏，不是立即反应，但如果我天天吃这些东西的话就会有反应。之后我就不吃这些了，再加上我的饮食法，我的问题很快就好了一半。

北京其实只是个导火线，我身体出现的问题是我从小到大累积下来的结果。然后我就想到现代人很多都在过这样的生活，只是我比较特别，我的皮肤警示了我这个问题。很多人到中年以后，逐渐有各种慢性疾病，比如说糖尿病，心血管疾病。这些东西都是可以被预防的：要改变你的生活方式和饮食方式。

你现在都在吃什么？

我现在吃的比较一般了；前一阵是很严格的，为了要治疗自己的皮肤。发现要怎么治疗了之后就没有那么严格了，比如说现在我会一个礼拜吃一次奶类，很少吃鸡蛋。以前刚到北京的时候，我对我的身体状况还有健康饮食完全没有意识，天天吃西红柿鸡蛋面，真的是天天吃，可能也是因为这样痘痘就突然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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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开始做这个市集？

一开始的想法就是，我找不到我自己需要吃的东西 —— 不论是按照饮食法需要吃的，还是不能有农药、化肥的东西，我也不太相信超市。我就想，那我自己去考察一些农场，去看他们怎么种、怎么做。找到这些农场之后，我更希望家附近就有这么一个地方，让我和住在市区的朋友都能方便的找到。我就借了一个朋友的酒吧，叫农夫过来摆他们的产品，不仅我自己买得方便，我身边的朋友也可以买得方便。

做市集做了几年，和你当初想的有什么变化？

到现在这个市集上的产品类别更多了，我发现现在的人都不会做饭，如果你只是卖农产品的话，他们买回家以后也不知道干嘛，所以他们可能根本就不会买。然后我们就开始找一些经过加工的食品，但都是用传统的方式，或者说完全没有工业化的、没有化学添加的加工品。

我刚才看到有卖粽子的，还有面包、奶酪，但是没有现成的一道菜。

对，除了做桂林米粉的那个。居然有粽子？

嗯，今天有粽子，甜粽子。

其实还有酸奶，果汁，还有做沙拉酱的，就是这些东西你可以买回家，比较容易能做成一个简单的菜。还有卖香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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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市集原来开在鼓楼那边，来的很多都是本身需要这种健康饮食的文艺青年，然后现在在燕莎商圈，来的很多都是外国人，你觉得市集是否在影响本地人的生活习惯？

其实我们现在有在统计我们的顾客，一半以上都是中国人，有年轻人，有家庭，有年级比较大的，都有，职业上也没有明显的特点。外国人现在只占三分之一。

市集是怎么吸引到他们的？

这跟我们挑选的商户有关系。我们的商户在跟消费者沟通的时候，会讲自己为什么要种这个，为什么要卖这个。在交流的过程中，消费者自己就会选择。现在消费者的选择基本上就是去菜市场或者超市。但是大家都知道，菜市场卖的东西，都是去批发来的；你去超市，更不用说了，超市的东西都是从工厂里面出来的。这个市集最不一样的就是，你买东西，你跟这个人交流，他们就是生产这个东西的人；你想了解更多的话，你还可以去他们的农场看，都是完全透明的，你可以去参观他们整个生产的方式。农夫市集的精髓是，在这里消费者和生产者是没有隔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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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有机食品是不必要的，你怎么看？

我觉得有机食品是绝对必要的。这不只是我们吃进去的健康。像前一阵子发生的那个学校的事情：有一个常州的学校建在一个化工厂的下面，然后那些孩子们全部都生病了，那个化工厂就是一个生产农药的化工厂。用化肥和农药的土地，它是一年比一年种不出东西来，土壤它是有生命的，用了化肥和农药之后，它的生命力会下降，农药把虫子杀死了，但也会把土壤里面好的东西给杀死。再加上，这些生产化肥跟农药的工厂是很污染环境的，它们的污染物倒到土壤里面，倒到水里面，最后伤害的都是我们自己。

关于有机，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让人家去信任这个东西。大家觉得有机食品没有必要的原因可能是假的太多了，你根本就不打算去买，因为你买的肯定是假的。

嗯，我们要的是真有机的。说说你找到的农场吧。

我去考察的农场，都是一些小的家庭式的农场，甚至小到说它们没有资金去做认证，因为认证一年都要花好几万块钱。而且现在很多认证不仅是贵，而且太严格了，很难去操作，再加上还有假的认证。认证是这样的，你有一块地，你种胡萝卜、番茄、草莓，要认证的话，你种的每一个品种都是要单独收费的。我们大部分合作的农场，他们都种了五十个品种的东西，他们不可能去做五十个品种的认证，那要好几十万块钱。

这是一个制度的问题，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有的农场去做草莓的认证，然后把草莓认证的有机标，贴到其他产品上面去，这样就省钱嘛，但这样就是说，他们草莓以外的东西即使有有机标，你也并不知道它是不是有机的。所以很多我们这边的农场干脆就不做认证，这个认证的几十万，他们可以拿去雇更多的农民来帮忙割草，因为有机农产品是不能用除草剂的，甚至虫子都是要人去抓的。现在北京的人工非常贵，农场宁可把做认证的钱省下来，去投入到生产当中。

这些农夫来你的市集，他们怎么处理卖不完的东西？

他们会把卖不完的东西拉回家。他们自己都有养猪养鸡什么的，卖不完的就会给动物吃，所以是循环的。那些猪跟鸡的粪便直接拿回去发酵了之后就变成肥料。

你还是杰米·奧利弗 “食物革命” 公益项目的志愿者，这是一个怎样的组织？

“食物革命” 的整个项目都是自发性的。杰米·奧利弗完全没有在卖东西。他唯一的目的就是希望全世界各个城市都有人能够支持他的理念，然后去帮他推动这个事情。

他的理念是说孩子们应该要知道怎么给自己做饭，因为如果你不懂得怎么做饭，你就只能等着人家卖东西给你吃，你只能吃很多的垃圾食品。但如果你能自己做，包括你能辨认什么是该吃的，什么是不该吃的，那你就会有一个比较健康的选择。但现在没有人教孩子们这些东西，甚至有很多孩子不知道蔬菜是怎么来的，他们以为蔬菜是超市里长出来的。“食物革命”主要是推动一个观念的转换，帮助人们通过吃来变得更健康。

你希望你的市集未来如何发展？

我们下一步要做的是教育，去推广一些观念和方式，市集还是一个买卖场所，但其实我们想要告诉别人我们为什么做这件事，将市集背后的过程和原因告诉大家，比如有机蔬菜为什么在中国会这么贵，为什么到目前我们只能坚持做一个农夫市集，而不是一个“有机”农夫市集，市集上的产品是怎么做出来的。这都是我们未来想要去普及的。

作者：晏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