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起，乐声响，歌舞升平。

——周璇《夜上海》

       本计划推出一篇《万国风采耀浦江，十里洋场迎新岁》的帖子，展现上海迎接2015年的热闹繁华，介绍万国建筑中每一座的辉煌历史，将我打造的《上海寻城记》推向最高潮。但是随着新年的到来，我接到了大量的电话和微信，不是向我贺年呢，而是询问我：“还活着吗？”“没被踩死吧？”。跨年夜外滩的踩踏事件，可是让我领略了如今信息传播的速度，上海迎接新年的喜庆气当然全无，再发那种歌咏盛世的帖子，自己都觉得想吐。所以临时改变的整个帖子的格调，并且也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希望让大家可以领略到跨年夜里，上海外滩说不尽的热闹繁华，以及这种烹油灼锦之盛消失的多快。

      大多数人都比较向往田园生活，出游也必去山清水秀之地，但是我从来是对城市情有独钟，喜欢人声鼎沸般的热闹，尤其是那些标志性的建筑、博物馆和纪念地等。一直向往能够来到上海，而不是那种旅游性质，最好是生活在这里一段时间，好好品味这座城市的繁华。毕业后这段难得的实习机会，让我有幸可以在上海生活半年之久，慢慢饱览这里的人文图景。

      上海最让我震撼的当属外滩，来这里的第一天就欣然前往。第一步走进这里就赶紧给家人打电话，骄傲地告诉他们，我已经到达上海。沿街曲折修建的万国建筑，韵律和谐，大气磅礴。当坐在外滩边的台阶上，品味着黄浦江对岸，摩天大楼鳞次栉比，相互攀比着高度，我也是醉了。并且随手发了一条状态：“中国有三大标志性城市景观，北京的天安门（政治），上海的外滩（经济），西安的城墙（文化），今天我终于全部感受到了！”从此之后就爱上了外滩，每次经过这里都会专程前往，前后也来过六次，而一般的上海人，也许很多年都不会来一次。最初是一个人来，后来带着朋友参观，慢慢地对这里的建筑也如数家珍，显得格外亲切。

      9月份就知道这里在跨年时，会有一场精彩的灯光秀，前后也办过好多次，今年会更精彩。随着元旦的临近，开始安排自己跨年的活动，而外滩的灯光秀必然是首选。由于工地的学生均已经离开，很难找到朋友一起前往外滩。不仅天气寒冷，而且跨年之后，地铁一停，回来和住宿都是问题。所以好几次都动摇了。

      但是最终还是说服自己，毕竟以后在没有机会，所以提前联系一位复旦大学的本科生，31号晚上一同前往外滩。随后又有变数，25号的时候，网上说：“为了不影响外滩的正常秩序，今年的外滩灯光秀停办！”但是在上海中心大厦和东方明珠下会有小规模的灯光秀，凑合去看看也是不错的。

     31号下午潘老师说，元旦节当天不用工作，放假一天。于是和学弟约好夜里9点半在南京路步行街东口见面，下午美美睡了一大觉，5点多正要出门，被两位技工师傅拉着喝酒，直到快七点才结束。匆忙洗完澡就奔出门去，一路上编辑了好几天状态，计划随着时间的推移，陆续发到朋友圈。

      提前1个小时到达人民广场地铁站，没有直接前往步行街东口，而是穿过地道来到南京路西口，从地下通道上来的一瞬间，人头攒动，密集的向东面的外滩方向延伸。我立马拍了几张人海照片，打算发布出去，但是这时才发现这里的网络信号太差，根本登不上去。之前编辑的好几条状态都没能按时发布出去，让人十分不爽。顺着人流慢慢向东，不时的拐入旁边的商场中，这时学弟也提前到达，打电话催我过去碰头。

      9点10分时在南京路步行街西口的几个大字下，和学弟第二次见面，今年10月1日时曾经一起游览松江老城。他虽然是上海人，其实对这里并不了解，一路上都是跟着我走听我介绍周围情况。离开南京路步行街部分，向东的道路变窄，人流更加密集，公交车和运送武警的大巴车，都被夹在人群中无法前行。继续向东靠近外滩时，道路情况就变得严肃许多，警察马路中间机动车到封闭起来，禁止行人进入其中。人山人海的游客本分为南北两支，顺着非机动车道和人行道向东西慢慢移动，基本是前心贴后背，脚尖挨着脚跟，简直拥挤不堪，好多次都无法前行。相比之下，中间最为宽阔的机动车道上，没有一天车和人通行，与两侧密集的人流格格不入。不时的有游客翻越围栏，跳入空荡的机动车道，没走多远就会被警察请出去。

      我两老实的贴着墙根移动，快靠近中山路上的出口时，突然有一大群人，从西向东经过禁止行走的机动车道，蜂拥入中山路，寡不敌众的警察根本拦不住。我们沿着人行道移动，估计需要10分钟才到进入外滩，但是跟着中间人流，几秒钟就可以抵达。这时我们问一旁的警察，“这是什么情况？要不我们也汇入人流得了？”他微微点头，暗示了一下，我们也翻越黄色警戒线，进入中间的机动车道，直奔外滩。当冲出南京路的一瞬间，眼前的景象廓然开朗，万国建筑风景线犹如两翼，南北展开。南边的海关大楼的钟楼巍然屹立，北边眼前是西方装饰主义风格的沙逊大楼和民族传统元素装点的中国银行，迎面陆家嘴楼群灯光夺目。学弟告诉我，上海人都说金茂大厦像“针管”，环球中心像“开瓶器”，让我看来也是如此。很多人也顾不得这里是马路中间，都开始驻足留影，我也拍了对面的楼群，气势甚为宏伟。

      也不知道怎么挤着就过了中山路，迎面就是陈毅广场，陈毅的塑像在夜色中，被身后的树木三面包裹，也不如白天那么显眼。接下来问题就来了，怎么才能上到临江的高架步道，否则根本看不到对面璀璨的夜景。过去看来很容易的事情，现在就难了，因为眼前通往上方步道的台阶都被警察封堵，只允许上面的人下来。沿着下方人行道，向南行进了一阵子，警察一直提醒大家走起来，不要停在原地，否则会造成拥堵。

      行至招商银行大楼前，发现这里段台阶没人管的，跟随一些人都前后拥挤着上去。上了高架步道之后发现这里更挤，根本靠不到江边，什么也看不见。学弟问：“我们好不容易上来，那么一会儿怎么下去？”我说：“没事！我们挤着上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挤着下去嘛！”随着不断地向南，当靠近海关大楼前方时，人群可以舒缓一些，我也终于可以摆拍几张照片。再继续向南，靠近气象塔附件，人流就正常下来。本打算在这里乘坐轮渡，前往对面的陆家嘴。但是晚了10分钟，没有赶上10点最后一班轮渡，不过也无妨，还可以乘坐地铁的。

      穿过马路，沿着万国建筑门前的人行道，一路折回汇丰银行南侧，拐进福州路。与之前人流拥挤的南京路相比，这里的情况就好一些，手机网络也恢复了信号，将外滩的照片发到朋友圈。顺着福州路一直向东，在人民广场乘坐地铁，经过黄浦江下，11点15左右就来到陆家嘴。出了地铁站，面前就是东方明珠塔，在灯光的装扮下格外迷人。抬头向南，金茂大厦和环球中心的风头，被灯光绚丽的上海中心完美比下。在东方明珠和上海中心大楼之间的人行天桥上，站稳脚再也不动。

      待会儿2015年到来时，东方明珠和上海中心都会有精彩的3D投影上演，届时天空中也会有绚丽的烟火。尤其是上海中心大楼，之前通过微信平台面向市民，征集笑脸照片，跨年时有可能会被投射在大楼的墙体上。我也把自己的头像发去，很希望能在之后的表演中，看到我的那张脸。但是随着0点的临近，并未见3D表演的阵势，东方明珠的灯光一直没有变化。上海中心只是最顶端的一块屏幕，从200多秒开始倒数，期间播放从银河系到地球，以及一年四季的变化短片。距离新年还有20秒时，东方明珠上方的球体开始倒计时，上海中晚了三秒也开始。在2015年到来的一瞬间，只是建筑灯光整体闪烁起来，并未见到传说中的3D表演、笑脸照片和烟火。

      大家都抱怨上档受骗，这样的跨年灯光秀简直是傻得可以，根本与之前历年的表演无法相比，也不符合上海这样国际性大都市的口味。但是没有人知道，在黄浦江对岸的外滩，半个小时前为了观看这里的灯光秀，已经死了好多人，大型的表演已经被取消。

     灯光表演一结束，大家立马开始涌入地铁，都想赶在凌晨30分地铁停运之前，赶回去或者回到江对岸。陆家嘴地铁站里一片混乱，很多人没买票，或者不刷卡，翻越栏杆，或者从下方钻进站内；平时安检严格，不仅包要过案件，水还要喝一口，现在也不用安检，这么多人查谁去呀；最惊险的就是上地铁到达时候，来的车都是空的，人山人海往里挤。第一辆地铁快挤道门时，实在上不去，就等下一班车，我则贴着门站着。下一辆地铁入站时，人群又开始拥挤，停稳车门一打开，我就直接本后面的人推挤进去，旁边有人绊倒，我也跟着倒了，后面跟着又倒了一大片。还好地铁空间较小，几位个头大的男士将门堵着，后面的人无法再继续涌入，当我们都起来后，也就没事了。待站稳后，刚才和我一起绊倒的女孩问我：“下一站是世纪大道吗？”我惊奇道：“亲！你坐错方向了！”为了挤地铁差点送命，居然又把方向坐错，我看她也是没救！

    反正也是回不去，在人民广场出地铁，随便找了家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要了点东西，边吃边聊，时间很快就过去。3点半实在觉得无聊，决定还是出去转转，等6点地铁开始运营时回去。出了快餐店，沿着黄河路美食街向北，进入北京路向东，朝着外滩方向溜达。沿街可见一些24小时营业的小超市，随便进了几家，地上坐到全是学生，聊着天等待天明。

买了份米饭正吃着，有个那学生进来买东西，之后给大家说，“刚才外滩一片混乱，踩死好多人，哭声震天，惨不忍睹。”他都看到死了9个人了，从没见过这种情况，警察把人群驱散，救护车才可以进来。他和朋友也走散，手机没电联系不上他们，心里很着急。他的言论把大家听得目瞪口呆，我则将信将疑的，出门后还告诉学弟：“一看他那样子就是愤青，口若悬河，说的话未必可靠。外滩是什么地方？那是我们国家的脸面！我党怎么会容许在这种地方，这样的时候，发生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相信他说的话，就如同相信闹市里有老虎，简直可笑之极！”当这位学习物理的学弟，问我怎么就这样断定时，我告诉他：“这就是学历史人的强项！由于见得事情比较多，总会较别人对事情看的深刻，我看刚才那学生和乌尔开西就是一路人！”学弟也就没有说什么。

将近5点时又回到外滩，不久前热火朝天的景象荡然全无，周围很难看到几个人。万国建筑和对面陆家嘴楼群的景观灯，也全部关掉，阴森萧瑟之感，顿时涌上心头。让学弟在一旁等待，一个人从北向南拍照这些建筑“素颜”的照片。已经熟悉外滩白天人声鼎沸，夜里灯火璀璨的景象，黎明前这般的安静萧索，还是不曾想到的。如果说之前来外滩是慕名，就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只是由衷的赞美；此时来外滩，才真正看懂了这里。当去掉了“国际金融中心”“东方华尔街”等如此的光环后，奢华的万国建筑，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只是人类创造城市的一部分。而修建他们的目的不过是为了生活而已，并不是要威慑自己的，如果人去楼空的话，也就是一片死寂。

5点整海关大楼的钟声又一次响起，并没有如白天一样，播放《东方红》乐曲，只是钟声。此事打开手机，看到有人转发外滩踩踏事件的新闻，我还是将信将疑的。因为我眼前的陈毅广场一片安宁，和平饭店南楼下，不断有外国人成群结队的出来。这些老外，大多喝得酩酊大醉，耍起酒疯来甚是惊人，或者肆意狂奔，或者放生高喊，还有些戴着面具打车。零星的几位警察在检查酒驾，并未见什么特别之处，说这里5小时前“哭声震天，惨不忍睹”谁信呀？我又给学弟说：“不要信网上的谣言，要相信自己的眼睛，三个人说都是不能信的！”

沿着九江路向西离开外滩，地面上一片狼藉，全是各种狂欢后的垃圾。行至南京路地铁站时正好6点，乘坐地铁前往复旦。本打算9点参观这里的博物馆，到点时居然没有开放，也许是元旦节休息的缘故，于是离开返回驻地。由于我在微信上，滚动晒出自己在外滩的状态，天一亮就不停地收到短信询问我情况，父母、老师和同学也打来电话。进入地铁站时，电视上也在播放相关新闻，我这才相信昨晚外滩确实出大事了。

不得不感慨，这外滩的跨年夜真是瞬息万变。入夜时，万国风采绚丽浦江，十里洋场人头攒动，说不尽的盛世繁华；转眼间就变成，哭声震天，惨不忍睹的人间地狱；但是还没等人觉察呢，一切又归于平淡，还是一派安静祥和之景象，等待明天太阳升起后，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外滩如此，上海如此，当今之中国估计也如此！人民蜂拥而至来到外滩迎接新年，但是当2015年温暖的阳光即将照耀这里时，外滩确看不到几个人影。我们迎接新年，是为了那个0点之后的漫漫长夜呢？还是为了新年阳光洒向大地的一刻？

（开头选择周璇的歌，我来上海之后很喜欢她的歌。但是昨夜和生活在上海的学弟，聊到此事的时候，他告诉我说，他们家里人很不喜欢周璇的歌，认为这些歌是名副其实的靡靡之音。因为当时的民国国祚甚短，而且周璇一生命运多舛，所以她的歌难免让人感叹：繁华短暂，青春不再。但是我觉得，上海这样的“靡靡之城”，配上这样的“靡靡之音”，想必是极好的！）

2014年12月31日—2015年1月1日

本人拍摄的2015东方明珠和上海中心的跨年灯光秀视频：

http://v.youku.com/v_show/id_XODg0OTM1MjI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