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受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前一阵微信里经常看到有些指责老干部常年住在医院里,挤兑了医疗资源,让一些病人住院难。现在我家老兵住院,我才感到这里有多少难言的苦楚。
今年春节前,我家老兵就出现拉肚子的情况。本来他是便秘,常年吃通便的药。今年吃了药出现了拉肚子。我觉得他是吃含有芦荟的药时间长了,肠道出现了问题。我就劝老兵尽量少吃点药。看电视台介绍什么新的,天然的,没有副作用的通便药,不管是自费,还是多贵,我也想办法给买。结果情况并没有好转,不吃药,或者吃的少了,就涨肚子。吃了就拉肚子。后来又出现了便血。我到医院咨询,医生问:“便血是鲜红,暗红,还是黑色?”我回答:“是鲜红的。”医生说:“这应该是大肠,肛门出现问题。有可能是里面长东西,肿瘤,或者痔疮出现破裂,也有可能是里面有破裂的地方。这需要做检查确诊后,才能对症治疗。”我记得听我妈妈说过,老兵以前有痔疮,我问老兵,老兵也承认。我想,这也许就是痔疮的问题。
老兵是非常有自尊的人,一开始拉到裤子里,都是自己默默的洗。我当时手术后才一个多月,手还是麻麻的,一用劲刀口钻心的疼。我告诉老兵让家政大姐帮助洗洗。老兵总是摇摇头,说:“太脏了,别麻烦人家。”我只要看到,就咬着牙,为老兵洗洗。我为了减少拉裤子里,给老兵用上成人纸尿裤。也许这就是人的轮回吧,小时候用尿布,老了时又回到婴幼儿时的状况。
这样断断续续拉肚子到了清明前后,老兵精神大不如以前,吃的越来越少,白天经常昏睡,晚上睡不着。家里的家政大姐让我送老兵去医院,说实话,我是真怕老兵一旦住进医院,就再也回不了家。孩子也说老兵年纪太大,住院以后一查保证那里都不合格,治好的可能性非常非常小。这样我就去医院告诉医生老兵的情况,开点药。医院没有检查结果还不给开抗菌素一类的药,我只能去药店购买治拉肚子的药。这样又拖了一阵。四月十一日晚上二点,老兵自己起来去卫生间,摔倒在卫生间里。老兵自己爬起来又回到屋里躺了一阵,早上五点把我喊醒,我才知道。当时还没有什么,上午就开始喊疼,我打电话叫孩子过来。孩子检查一遍,骨头没有异常,咳嗽没有特别的疼感,估计可能是坐马桶时,没坐稳,滑到地上,肋骨那里是刮擦伤。就给买了一个活动马桶,放到床跟前,扶着床就能大小便。这样就不用往卫生间跑。并且送来泰国买的什么止疼草膏,抹上后疼痛慢慢减轻。可是便血,便脓,便水却更厉害。用纸尿裤,护理垫还是流到裤子上,一天换三、四次秋裤。内裤更是几条都转不过来,一天二、三十次上厕所。
虽然说,老人有病治不治早晚都要离开这个世界,可作为孩子,总不能让老人在家里等死吧。我决定送老兵去医院检查检查,如果是肠胃功能紊乱,就回家慢慢调养。如果是炎症就消炎后回家。我打电话让孩子去联系医院,还好,孩子马上联系好病床,当天住进医院。
四月十八日入院,抽血,彩超,透视,心电图等,一番检查下来,结果让我做梦都万万想不到,竟然是癌症晚期。癌胚抗原高达六百二十六,正常值应该是五以下。并且透视,彩超发现肺里,肝脾里都有阴影,估计是癌细胞已经多处转移。这个癌到底是长在那里不确定,因为我们拒绝给老兵做肠镜,胃镜,西提,核磁共振。只能估计,在大肠的可能性大。老兵肚子涨,不单单是便秘,应该与肿瘤有关系。
医生告诉我可能二、三个月,如果本人体质好,也许能坚持半年。也要做好随时的准备。 面对诊断结果,我实在无法接受这残酷的现实,感到一下子天都要塌了,天天以泪洗面。回到家,自己孤零零面对空荡荡的房间,看着老兵屋里空空的床,觉得一下子失去了生活的意义。虽然我们都告诉老兵他只是老年肠胃功能紊乱,老兵好像也明白了什么,问我需要什么,我说:“我只要你陪我再生活十年,别的我什么也不要。咱们六口之家,现在就咱们父女相依为命,没有你,我自己还有什么活头。”老兵劝我:“你不是自己,你还有子良。峰峰,王涛都是好孩子,他们会照顾你的。”我说:“爸爸,那一年子良比你厉害的多,他都活过来了。爸爸,你一定要好起来,好了咱们回家。”老兵说“年龄不一样,病情不一样。寿限到了,谁也拦不住,该走都要走。”
老兵住院后发生两次房颤,出现发烧,多次呼吸困难,时时离不开氧气,几次下病危。就是如此,医院几次要求我们办理出院,或者转院。孩子去与医院交涉,最后先办理出院,再重新办理住院。就是这种老年病人,出院就等于放弃生命。只要有条件,都希望老人能多活几天,甚至盼望奇迹的发生。这些离休的老干部,绝大部分都是从枪林弹雨里拼杀出来的,他们生命最后的这段路,理应得到社会的关爱,理解与尊重。
请不要指责这些老人,也不要谴责这些老人的孩子。谁能忍心看着这种重病老人,回自己家等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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