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瓶邪】等待
(2012-12-23 17: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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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瓶邪 |
【瓶邪】等待
当你知道你失去的或许永远也再见不到的时候,你是等待还是寻找?还是,就此放弃?
吴邪说:张起灵,我会等你回来!
吴邪说:张起灵,即使要耗尽一生的时间,我也要找到你,你等我!
张起灵……
吴邪看着冷冷清清的房间几乎哭了出来,在张起灵的嘴唇快要离开他的唇一刹那,他强迫自己从梦里醒了过来,他不得不醒,再不醒过来,下一刻等待着他的便将是一场他不想看到,却又常常在梦中反复看到的,张起灵最后和他诀别的场景。
房间的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的味道,嘴唇上也似乎仍留着他嘴唇的温度,但是吴邪知道,张起灵不在这里,张起灵没有回来过这里,他或许,再也回不来了……
为什么?
因为张起灵已经失踪了整整一年,吴邪不知道张起灵是不是又失忆了,是不是在哪里迷了路,是不是又忘了他,忘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吴邪在等他回家。
天真,小哥不可能回来了,不是胖爷我存心咒小哥,但那么深的悬崖,除非……
胖子的话每每说到一半就会被吴邪笑着打断,胖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张起灵不会死,他那么好的身手怎么可能出事!
他大概只是忘了回家的路……
他不会丢下我……
他不会……不会不回来……
胖子每次看着吴邪笑脸都只能叹气,拍拍他的肩膀摇头说:天真你保重!
是,吴邪是有笑容,可任谁都能看出那笑容里无法隐藏的刻骨的哀痛与不安,所以没有人能面对着这样的笑容还能继续对吴邪说:张起灵死了,忘了他吧。
这一年里,没有人能说服吴邪,说张起灵已经死了,就算是没有找到尸体,但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更何况那是一道不见底的黑暗深渊,从深渊中吹出的大风冰寒彻骨,别说张起灵受了伤,就是一个好端端身强体健的人,掉了下去,也是再捞不起来的。
即使是强悍如张起灵。
有四个字,谁也不敢说,虽说那是所有人不管是在心里暗自叹息,或是私下里聚集讨论,人们的心里话里都总是只得出一个结论——粉身碎骨。
粉身碎骨。是的,从那个深不见底的悬崖落下去,没有人不会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的,即便是那深渊下面有一条足够深的河流。
但就连吴二白,在看到吴邪时,对着他扬起的巴掌也是怎么都落不到那张仿佛只要碰碰触到就会瞬间崩溃的笑脸上去,最后,也只能摇头叹息。
结果,吴家最有权威的老二寒着脸撂下话:吴邪,在你想明白之前,绝不许跨出这个家门半步,否则……老三,给我看好他!
吴二白很少这样直呼过吴邪的名字,从前,就算是吴邪闯了大祸战战兢兢地垂首立在他面前等候发落时,他也只是会冷冷地挑起一边的嘴角笑,然后说:阿邪……
否则怎样?打断我的腿吗?
吴邪脸上依然带着微笑,默不作声地点头答应,然后看着吴二白的背影消失在那扇沉重的木门后。
那可不行,二叔,腿断了,我要怎么去找张起灵。
吴邪乖得出奇,在吴二白下了禁足令后果然就缩在他那间屋子里,一步也没迈出去过,不管是谁来,不管是对他说什么,他都只是微笑,不说话。但那微笑里总带着让人无法忽略的悲伤,让前来劝说的人全都不忍对他讲出半句残忍的话。
所有试图劝慰他的人都在这样的笑容前败下阵来,他们都摇头,说:只要时间长了,吴邪或许就能忘了那小哥,或许就会和从前一样振作起来……
或许……
你们要我忘了张起灵,你们可知道,要是连我都忘了他,他就真的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
我说过,他要是消失,至少我会发现。
我……
但是手机里存着的那个人的电话号码,从那一天起,就再也拨不通。那个人曾经住过的地方的门,也总是敲不开。
吴邪配了钥匙打开那扇紧闭着的门,看见的,是一屋子厚厚的灰尘。
狠狠地揪着头发,他吴邪好歹是个男人,他不能也不会像小姑娘们一样哭得死去活来,在被禁足的这一年里他已经想过很多遍了,张起灵,你不回来,或许只是忘了回家的路。没关系,你等我,我去找你。
你总能在斗里找到迷路的我,那我也能,我也能够找到在斗外迷路的你,一定能,一定要找到你!
“你……那、那小哥……”
解连环仔细地端详着吴邪,昨天之前,那个颓丧悲伤了一整年,曾经吵着闹着死命要去寻找张起灵的吴邪不见了,他的大侄子一夜之间仿佛变了个人,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个沉静稳重的年轻人,谦逊地向他讨教要怎么接下他的生意,怎么和道上的朋友打交道,甚至要求他带着他去面对那些必不可少的应酬。
坚定的目光毫不退让地看着解连环,看似柔和却不容拒绝的语气,明明应该是疑问句,在吴邪口中说来却不带半点疑问,反是隐隐透着强硬,摆明了是你愿不愿意都得让步的意思在里头。
这死倔的性子倒是深得吴家祖传!解连环在心里叹了口气,想,说不定自己真的是老了,该让位给下一辈了,因为,那个曾经一脸天真无邪的小子,现在也能在自己面前用那样强硬的口吻说话了,那毫不犹豫的坚定神情很像一个人,很像……那个吴三省。
吴邪或许真的是成熟了,不管让他成熟的理由是什么,对吴家,对他,对吴邪自己,都是一件好事。
吴邪……吴邪……邪……
他眼睁睁地看着他沉入深渊,在他消失在深渊的黑暗里之前,他对他微笑,他的嘴唇并没有动过一下,可吴邪却觉得他对自己说了话,他说:吴邪……
吴邪……
然后,“吴邪”这两个字便以张起灵惯有的温柔声音一直回荡,回荡在张起灵落下的深渊里,回荡在吴邪的耳蜗里,至今未停,能听得到的人,只有吴邪。
“张起灵你不许死!”蓦地吼出一句话,吴邪从睡梦中惊醒。
黑暗的房间,冷清的空气,孤独的夜,没有了那个人的体温、鼻息、味道,碰触不到他柔软的头发,光滑的肌肤,温暖的手掌,温热的……唇……
“起灵……”坐起身,吴邪痛苦地将头埋入曲起的双膝,十指狠狠地抓紧头发,无法再流出眼泪的眼,颤抖的嘴唇和身体,吴邪只能在黑暗的包裹中徒然地哀号,而能给予他安慰的那个人,不在。
不断地呼喊着那个刻入骨髓的名字,梦里那诀别的微笑,抓不住的坠落的手,回荡在耳边的不舍的声音,邪……吴邪……吴……邪……
起灵,我会找到你,一定会!
吴邪接下了他家三叔的生意,在设宴的那一天,解连环在他面前,端着一杯酒,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大侄子,今后……”
“三叔,我懂,你放心,我绝不会砸了你的招牌。”吴邪打断了解连环的话,他知道他要说什么,无非就是张起灵没了,叫他别一直记挂在心上,好好地过今后的日子,这样小哥九泉之下也会安心。这一类劝慰的话。
他明白,但他不想听。今后该做什么,怎么做,该走什么样的路,犯什么样的险,他吴邪,在做接下他家三叔生意的那个决定前,已经考虑得相当清楚了,今后的路即使再艰险,再难走,他也得硬着头皮一路走下去,容不得他回头。
他没有别的选择,因为这是他唯一有可能找到张起灵的办法,只有这样,他才能无需任何借口,不断地下地,不断地到处寻找……
张起灵他……没有死!
这是吴邪坚守着的念头,从那天起,他再也没有提起过张起灵,再也不在人前说张起灵绝不会那么轻易就死,或是张起灵没有死,这一类让别人听了只会摇头叹息的话,仿佛张起灵这个姓名,这个人,已经从他的记忆里生命里,完完全全地被抹消了。
吴邪坐在那张雕着蝠佛如意的紫檀木太师椅上,翘着一条腿,轻轻吹开茶盏中漂浮着的几片茶叶,解连环老了,潘子老了,胖子也老了,当年一起下地的那些个人,现在几乎全都金盘洗手退隐江湖了,就连吴二白,如今也只是每天拉着解连环喝茶下棋。
如今,被道上人恭恭敬敬称呼着三爷,说出的话几乎无人敢忤逆的,是他,吴邪。
“三爷,我们这次去哪里?”说话的是个神情沉静的年轻人,他叫钟夏,是吴邪在某晚的回家途中从一群人的棍棒下救出的,之所以当时钟夏没有回手之力,是因为那一群人买通了酒保,酒里下的药足以让他全身无力却又能保持神志清醒。
钟夏是搏击高手,只是因为在一次争斗中误杀了人而入狱,出狱后得知家人已经死于一场火灾,家人、房屋在那一次事故里全都化为了灰烬。他无家可归,没有亲戚愿意收留一个杀人犯,即使他不是故意杀人。
吴邪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桌上摊开的地图沉思,他和张起灵一起下过的斗不多,但也不算少,而且个个凶险,虽然有了经验,但要再次进去那些地方却仍是凶险无比,他不知道进去后能不能够出得来,但要放弃,他又做不到,毕竟,要找张起灵,他再想不到别的办法。而要振兴他所接下的三叔的生意,也只有这条路可走。
“钟夏,准备准备,我们去昨天定下的地方,两天后出发。”淡得听不出情绪的声音,漠然的双眼藏起了平日里的凌厉锋芒,如果是从前和他一起下过斗的伙伴见了,一定会说,这样的眼神,很像一个人。
钟夏应了一声,立刻就走出了门去,他跟着吴邪十年了,知道他这么说一定是又要出发去寻找那个人了,找那个可能花上一辈子时间都找不到的人。
他知道吴邪找了那个人多少年,找得有多辛苦,很多次,吴邪都陷入了险境,连带着他也几乎没命。
可这看似温文的吴家三爷,不管受了多重的伤,遇到多可怕的危险,那双眼睛里,却从来都是波澜不惊,这一点让钟夏极为佩服,因为这样的人要么是生来就性情坚韧,要么是见多识广,经历过常人无法想象的危险。而吴三爷,应该是后者。
对于吴邪寻找张起灵这件事,钟夏多少听到过一些传言,但他从没有试图去劝说过阻止过,他知道,每个人的心里,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些放不下的执念。
在闲暇无事,吴邪的心情看起来比较好时,他倒是也曾问询过:若是一直都找不到三爷想要找的那个人呢?
吴三爷回应他的语气是淡淡的,却蕴有不容置疑的坚决:找不到也要找,十年找不到就找二十年,二十年找不到就找三十年,能活多久,就找多久,就算我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也要找。
只是这一找就是十几年,所有他们能够找到的古墓,从前曾经去过的地方,只要还能够进得去的,都被一遍两遍地踏过,就连那周围的方圆几百里也被仔细地搜过,特别是当初那个人失踪的地方,吴邪绑着安全绳,亲自荡下那个深渊仔仔细细地搜寻过好几次。
但那深渊里除了冰寒入骨的地下河水外,什么也没有。
钟夏知道,那个人,一定是死在了地下河里,死不见尸。三爷一定也清楚得很,但却还是这样拼命地找,不知道是真的相信那个人还活着,还是只为了自己给自己一个安慰。
其实有些时候,看着吴邪眼角额头越来越深的皱纹和头上越来越多的白发,钟夏也不是没有想过劝阻,为了那个人,三爷已是竭尽了心力,以至于苍老得很快,明明只是三十多岁的人,看起来,却已经比实际年龄大了十岁不止。
可是每次话到嘴边,看着吴邪在无果的搜寻后焦虑疲惫的样子,他最终说出口的却只是一句“三爷,早些休息吧……”
张起灵,我知道你没有死,我知道你不会死,所以我等你,我一直都在等你,我等你,等了又等,等了又等……
张起灵,你要将我的等待置于何处?你要将等待你的我置于何处!
张起灵……
“三爷,三爷……”是钟夏的声音,“三爷你没事吧……三爷?”
吴邪从睡梦中惊醒,苦笑,“没事……”最近,就连在梦里也在不断地找寻着张起灵,但梦里的结果却也和现实里一样,找不到,哪里都找不到。
吴邪不是没想过放弃,只是那次不过刚起了个念头,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就猛然从记忆深处跳了出来——如果你消失,至少我会发现。
他为自己竟然会有放弃的念头内疚了很久,甚至想过是不是该一死了之,说不定,他会在奈何桥边遇到等着他道歉的张起灵。
总觉得自己不能放弃寻找,如果连他都放弃了……
“还有什么地方没去过……”吴邪闭着眼,一只手按在太阳穴上,仿佛自言自语地说着,面前的茶几上摊着一副大大的地图,上面很多地方都被红色的笔画了几遍叉。
“这个地方……”钟夏伸出手指了一下地图,“听说三爷从前曾去过,我们还没去过的应该就只有这里了。”
广西。
吴邪一惊,苗疆的十万大山,张起灵不是不可能在那里,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就漏了往那里寻去,或许他的潜意识里以为那是张起灵最不可能去到的地方。
如果张起灵在那里,那还真是命运弄人,这一错过,就是,十年……
“马上准备,给你一星期的时间,把所有装备都置齐,潜水和防毒的都带上!”吴邪猛地站起身,掩饰不住的激动。
钟夏暗自叹了口气,三爷这些年,为了找那个人可算得上是心力交瘁,头发早早地就花白了,常年在外的奔波也使得他的年龄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上许多,可是三爷却一点都没抱怨过什么,只是时常地陷入沉思,或者微笑,或者皱眉,偶尔也会露出悲伤的神情——一闪即逝。
他倒是很少看见吴三爷这么激动,仿佛他要找的那个人就在那个地方。
这一次竟意外地顺利,到了苗寨,问了几个村人就打听到了消息,说是云彩家里养着个陌生男人,但却是个傻子,不会干活,不会出门走动,也不会和人交流,白生了一张好看的脸。也不知道云彩脑子里怎么想的,居然就这么养了那个男人十年。
听到这个消息时,吴邪浑身都在发抖,是了,他有这种感觉,那个人一定是张起灵,当初云彩看张起灵的眼神,他很明白那种眼神的意义,是女人迷恋上一个男人的眼神。
可是张起灵,为什么会在她那里?
不顾云彩的极力阻拦,吴邪踏进了那座小木楼,年代久远的木板在他脚下吱嘎吱嘎地响,屋里的陈设很简单,家具不多,他随意推开其间一扇门,里面第一个映入他眼帘的,便是他苦寻了十多年的张起灵。
张起灵静静地躺在一张竹编的摇椅上,面容仍旧是十年前那般模样,丝毫未变,不像他,为了寻他,早早地就两鬓斑白容颜憔悴。
只是,瘦了,张起灵比起他最后见到的样子来,瘦了许多,那双茫然的眼睛没有光泽没有焦距,死气沉沉地,不知道在看向哪里,而落入他眼底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事物。
“他已经不认得任何人了,你不要在他面前说多余的话,看过了就赶紧走吧。”云彩冷着一张脸,皱着眉,很不耐烦却又隐隐地带着一丝惊慌。
“云彩,起、小哥他怎么变成这样……”没有理会云彩的驱赶,吴邪定定地看着张起灵,不敢多说话,怕那已经干涸了许多年的眼泪在此时重新泛滥。
小哥。
这两个字像森林里最尖利的棘刺一般戳进云彩的心底,云彩看得出,吴邪已经老了,老得头发花白,脸上全是因为过度焦虑和劳累而留下的皱纹,但他却还念念不忘张起灵,还口口声声叫着小哥,他以为……他们还和十年前一样么!
云彩恨恨地咬住下唇,那张起灵也是,就像个真正的傻子一样,十年来,唯一会从他口里说出的只有两个字——吴邪。
若不是她见过他的漠然镇静,见过他的神威凛凛,见过他看着吴邪时不经意露出的温柔神情,那她也一定会以为张起灵从出生起就是个傻子,无可救药的傻子。
“起灵他身体一直都不好,你看也看过了,不要再打扰他了,快走吧。”云彩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吴邪专心致志地看着张起灵,没有注意到她眼里的怨毒。
看云彩那样子是不愿意放人的,他得回去好好冷静一下,想想有什么法子,有什么借口能够让他顺利地带走张起灵。
如果有必要……就算是用上强硬手段,无论如何,他都要带走张起灵!
这一刻,吴邪感到自己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年,在那个他失去了张起灵的斗里,在张起灵落下深渊的时候,那一句在他耳边整整萦绕了十年的声音——吴邪,吴邪……邪……
就在他犹豫着该不该回头,该不该回应张起灵时,他的身后蓦地响起了一记耳光声,张起灵的声音顿了一顿后又再响起,“吴邪……邪……不要……走……”
“住手!”在那只巴掌再次落到张起灵的脸上前,吴邪怒吼,闪电般抓住了云彩的手腕反手一折,只听得喀嚓一声脆响,云彩立时就惨叫起来,她的那只手腕,已经是断掉了。
看着云彩泣不成声的样子,吴邪心里忽地有些愧疚,抬手阻住正欲上前的钟夏,毕竟是她照顾了张起灵这么多年,而自己这些年来暴戾惯了,竟为了她抽张起灵一个耳光就毫不犹豫地折断了她的手腕,自己早已变了许多,但云彩和这个世界,何尝不是。
不变的,怕是只有那个傻了十年的张起灵。
“起灵我就带走了,谢谢你照顾他这么久,我会答谢你的,告辞。”吴邪面无表情地对云彩点了点头,走向张起灵,轻声说了一句:“起灵,我们回家了。”弯腰就将他抱了起来。
张起灵很合作,躺在他的臂弯里一点也不挣扎,只是嘴角扯出了极淡的笑容,没有焦距的眼睛仍是不知道看向了哪里,但嘴里却喃喃念叨着他的名字,“吴邪……吴邪……”
吴邪看着他微弯的嘴角愣了神,半响,才硬生生压下涌上喉间的哽咽轻声回答:“我在,起灵,我在这里……我带你回家,我们……回家了。”嘴角,同样地扯出一抹笑,是他十年来第一次露出的,安心的笑。
走出云彩家的大门,钟夏在吴邪身后低声问:“三爷,那个女人……”
吴邪摇摇头,道:“开张支票给她,好歹她也照顾了起灵那么久。”
张起灵的衣服被一件一件地脱下,当看到他赤裸的身体时,吴邪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阴森得叫人害怕,从衣橱里拿出一条薄毯给他披上,吴邪抱着张起灵拍了拍,轻声道:“等等我,我出去一会儿。”
吴邪来到客厅,钟夏正半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摆弄着遥控器,见到吴邪一脸不善,立刻就从沙发上翻身跳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道:“三爷?”
“小夏,”吴邪也不看他,满是怒火的眼光望向窗外的远方,“你还记得那个苗寨怎么走吗?”
“三爷想要再去一趟苗寨?在那里落下什么东西了吗?”钟夏问,直觉到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心悬了起来,虽然他觉得不太可能。
“不,我不去,你去。”吴邪缓缓地道,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带着极力压抑的怒气,“还记得那个女人吧?”
“云彩?”钟夏有些惊讶,三爷果然还是要找那个女人的麻烦。
“苗寨里没有叫云彩的女人,任何地方,都不会再有这个人!”吴邪转身,在踏上楼梯前说,毫不掩饰低沉声调中的杀气,“明白吗?”
“是!”虽然不知道原因,但钟夏很少看到吴邪发这么大的火,叫做云彩的那个女人不知道对三爷做了什么,或者……钟夏心里一动,是对三爷带回来的那个男人做了什么?
不过,不管怎样,他只要实现三爷的想法就行了,其中的缘由,他不需要,也没有必要知道。
“起灵,对不起……”吴邪小心翼翼地将张起灵抱到浴缸里,一面仔细地给他擦洗身体,一面低声地念叨,“对不起……”
张起灵的身上密布着伤痕,抓痕也有,鞭痕也有,更有触目惊心的刀伤,一条条交错在苍白的皮肤上。那些伤痕新旧不一,有的疤痕一看就知道是最近才留下来的,刚结好的疤,皮肤周围还透着殷红,映衬着苍白如纸的皮肤,隐隐显出几分妖艳。
是云彩下的手,不用问也知道。吴邪努力压抑着心里升腾的怒火,云彩,你以为你是什么人,竟敢这样对待张起灵!
但吴邪心里雪亮,他知道原因,云彩说,十年来张起灵嘴里口口声声只唤着吴邪的名字,换了是谁都会不甘心,这点,他吴邪也能明白。
只是……云彩,你不该这么对待他,你,会懂得的,你不该这么做……你要为你的所为,付出最大的代价!
张起灵还是那样呆呆愣愣的,眼神茫然,不知道看着哪里,只有吴邪在他面前时,他的嘴角才会露出一丝极淡的笑,但这样对于吴邪来说已经足够了,张起灵还记得他,他该知足了,其余的事,慢慢来就好。
“三爷,”钟夏立在吴邪面前,风尘仆仆的样子,“我去的时候,那女人已经死了,据村里人说,在我们走后不久她就上吊自杀了。”
“哦?”吴邪微微一挑眉,“你确定?”
“是,我亲自开的棺,尸体都开始腐烂了,DNA的检测报告也出来了,不会有错。”钟夏说得波澜不惊,他这些年一直跟着吴邪,什么事没有做过,开棺验尸确认身份这样的事也算不得什么。
“哼,算她走运!”暴戾之气一发即收,吴邪的面容又恢复了冷静,伸出手指压了压太阳穴,叹息了一声后低声道:“小夏,你去休息吧,谢谢你。”
“三爷,你太客气了。”钟夏有些动容,他跟着吴邪跑了这么些年,听得出吴邪话语里的真假,他是真心在谢他,虽说语气仍是那么淡淡的。
在照看张起灵的那些时间里,吴邪早就做好了对未来的打算,既然找到了张起灵,并且还是需要他照顾的张起灵,那么他的选择只能是金盆洗手,他走这条路本就是逼不得已,要抽身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有千难万难,善后也是麻烦至极,会面临无数的困难和指摘,但没关系,只要有张起灵在!
吴邪有整整一星期没有时间回家,所有的事情做起来都比他想象中来得艰难许多,以至于他在一阵快刀斩乱麻地解决后觉得自己又变老了十岁。
张起灵这段时间不知道过得好不好,虽是有请专业的护理人员替他照料,但总觉得比不上自己亲自照顾来得放心。不管怎样,只要把这阵子熬过去就好,他和他将来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相守。
所有的疲惫都在想到张起灵时烟消云散,抹了把脸,吴邪揉揉僵硬了一整天的嘴角,他不想在见到张起灵时脸上还凝固着只对外人才有的冷漠神情。
打开门,屋子里黑黢黢的,安静得异常。平时,就算照顾张起灵的人回家了,屋里的灯至少也会亮着客厅里的一盏。
吴邪立刻警惕起来,右手虚握成拳,左手轻轻地带上房门,就在关上门的瞬间,黑暗中有条人影悄无声息地朝他朝他扑了过来。
不及思考,当下就是一拳迎着那影子的方向击去,拳头被一个柔软的东西包住,顺势一扯就化去了那股凶猛的力道,尔后手臂被强扭到背后的剧痛让吴邪暗暗咬紧了牙。
“别动。”咽喉被两根手指扼住,吴邪身体立时一僵,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就像一句咒语,将沉淀多年的记忆全都翻搅了上来。
“小、小哥?”仿佛又回到了阴冷潮湿的古墓,在那里,张起灵沉稳刚猛犹若王者,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让人无法违抗的命令,而他,只是个老会惹祸上身的青头。
吴邪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不是因为喉咙被扼制着,是因为有一些感情,埋藏了很久的感情,连同记忆洪水般从心底深处涌出来,堵住了喉咙,塞住了鼻腔,堵得他连呼吸都感到困难,那些找不到出口的洪水一直泛滥至眼眶,尔后,汹涌而出。
“吴……邪?”张起灵的声音和往常有些不同,没有了迷惘,没有了慵懒,他是那个十年前的张起灵,声音低沉有力,带着让人无法违抗的气势。
“起灵!”吴邪终于哽咽出声,转身搂着张起灵的脖子哭得一塌糊涂,他不再是道上令人畏惧的吴家三爷,他只是那个西泠印社的小老板,十年前的小三爷——天真吴邪。
“邪……”张起灵惊愕地看着他,旋即又问,“这是哪里?为什么我在这里?你……发生了什么?”
吴邪知道他想说什么,自嘲般地扯着嘴角笑了一下,都过了十年了,他已经开始老了,他没有安稳地端坐太师椅守着吴家那份不小的产业,没有听从家族长辈的意愿结婚生子。明里,他是行事利落手段狠辣的吴家三爷,暗里,他是土夫子,不顾危险不知疲倦地下斗,到处寻觅着张起灵的踪迹,只为着那万分之一的希望。
天从人愿,他寻到了,寻到的是十年前的张起灵,可他却已经不是十年前的吴邪了。
“小哥……”脑袋里乱成了一锅粥,最后说出口的,是吴邪自己也未料到的平淡话语,“你回来了?”
接下来的谈话里,那许多年的辛苦心酸被轻描淡写地带过,吴邪对张起灵说的话和十年前没多大区别,无非就是埋怨他又丢下他独自失踪,今后他们要怎样怎样。
关于找回张起灵的过程,吴邪只字未提。
张起灵也没说太多的话,但听他说,应该是坠崖后的记忆全部消失了,直到这天的黄昏才恢复了意识。而他从照顾他的人那里什么都打探不到,因为吴邪在这个家用的是假名,家里的布置也极为普通,没人会发现吴邪的身份,更不用说他这个和傻子无甚区别的人。
他想不起自己坠崖后发生了什么,于是找借口遣走了照顾他的护理员,打算擒住进入这间房屋的所有可疑人物,只要有人来,他有把握逼问出他想要的线索。
但这些年吴邪的身形气质变化太大,以至于连他靠近了也没能立刻发现。
日子并没有在这之后恢复平常,吴邪依然在为善后工作焦头烂额,而他张起灵的工作则是在屋里发呆。
开始学习自己照顾好自己,别再在我不在的时候每天都吃压缩干粮。别再消失了,等我把那些破事处理完我们就回杭州,回去做西泠复印社的老板,不再下那些破斗了!对,你没听错,是西泠、复、印、社。
这是吴邪这些天老在他面前念叨的话,语气强硬,不像以前那个总是傻笑的小子,而是和道上的那些个瓢把子相差无几,而且……吴邪老了。
张起灵很明白,在他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里,一定是发生了许多他想象不到的事情,所以他的吴邪才会变得头发花白,额头眼角全是皱纹。
一定是吴邪为他做了什么!
不能再这样下去……
在张起灵作出决定的那天夜里,回到家的吴邪几乎崩溃。张起灵又失踪了。不过还好的是,这次他留下了一张字条——吴邪,等我,我一定回来。
一定回来。好,我等你。可是,要我等多久?一天?一星期?一个月?一年?还是……
不敢去想,吴邪静静地坐到地上,开始一支又一支地抽烟。
好,张起灵,我等你。
这一次吴邪并没有等待太久,只有三天而已。
吴邪接连三天把自己锁在屋里,寸步不出,就在钟夏在门口来回走了一百遍,并第一百遍考虑要不要破门而入的时候,张起灵回来了。
“你怎么……”看着几乎被埋在烟灰堆里的吴邪,张起灵说不出任何责备的话,只是默默地蹲下身,揉着吴邪的头发,看着那双因他而恢复神采的眼睛微笑,“我回来了。还有,这个给你。”
吴邪还没来得及问他带了什么回来,嘴里就被塞进了一个东西,“吞下。”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喉咙一动,身体早已对张起灵的话形成了条件反射,总是在问出为什么之前先执行动作。
“是什么?”吴邪皱了皱眉,一见面就被强迫吞下了不明物体,这家伙果然还是老样子,凡事都不爱先做说明的。
“能解除疲劳的药。”张起灵想了想,说,“别想太多,我不会再离开你。今后的事情,我来替你做。全部都交给我,你好好休息。”把额头贴上吴邪的额头,他低声道。
吴邪脸上的皱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皮肤再次变得白皙光滑,可是吴邪却揉着眼嘟哝:“起灵,我怎么觉得好困,这是那个药的副作用吗?好想……睡……”
时光仿佛倒转了十年,张起灵的嘴角撩起一抹笑,低头吻了吻吴邪的唇,轻手轻脚将他放到床上,然后起身,搭上被子,拉上窗帘,遮住所有的光。
我会等你醒过来,吴邪,我会一直等你,就像你等我寻我十几年一样,二十年、三十年、一百年……我都会等下去,我不老不死,你也不老不死,所以我等得到的,我等得到你醒来的那一天。
吴邪,这次换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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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就该是睡美邪的故事了吧?(笑倒~被小黑刀杀)
阿邪至多一百年(不会那么久!)就会被闷王子吻醒/做醒(喂~),所以这篇东西还有个标题叫做《天长地久》哦!(挣扎伸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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