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六的家书

张三是和马六一块儿闯关东的，两人说好回老家过年。张三给人家干农活，进了腊月门儿，农活零活都没了，张三就来约马六儿回家。马六说不回去了，你给捎封信回家吧。张三一看，人家马六小日子过得滋润着呐！不光挣了钱，还和一个年轻的寡妇好上了。这也难怪，人家马六就是有本事，不光识字，还能掐会算，看面相看手相看宅子，阴宅阳宅都会看，出来说的人都说他看得准，他不发财谁发财？！

张三是个讲义气的人，不光把信交给了马六他娘，还按照马六的嘱咐，悄悄把五两银子交给了他老婆李氏。马六他娘、李氏还有张三都不识字，找来王五给念了念，村里只有王五识字。信是这样写的：

老白毛还有没有

里勾外连还走不走

家常菩萨安不安

一对欢虎欢不欢

马六娘听了，苦笑了一声回到了自己的屋里。马六老婆很高兴，听张三说出了正月还回去，就托王五给马六写了一封回信。是这样写的：

老白毛也还有

里勾外连也还走

家常菩萨儿也还安

一对欢虎儿也挺欢

张三把信带回去，马六看了很高兴。

第二年进了腊月，张三还是来找马六，看人家那小日子过得更滋润了。马六让张三带了一封同样的信，只是没有了银子。

李氏以为张三不方便，晚上就悄悄地到张三家里拿银子。

马六和张三是两个村，不远，仅隔着一条小河。李氏出了家门，过了桥就到了张三家。正好张三喝了酒，听说女人是来要银子的，心里就有点儿不意思。不是对女人，是对马六，凭什么你就家里外头的都有女人，凭什么我就应该打光棍儿！心里这么一歪歪，就和李氏说，马哥没心了，可兄弟我对嫂子有情义。李氏说他喝醉了，转身要走。张三就说，嫂子，难道我就赶不上李四？说的李氏脸上一阵发热。李四是李氏娘家门里的兄弟，和张三同村，马六去了关东，李四帮着干地里的活，李氏不过意要报答人家。人家说家里什么都不缺，就缺女人，李氏就用身子报答了人家。就这样，马六在外头和寡妇好上了，他老婆李氏在家和张三李四好上了。张三原来打算隔两年回家一次，现在恨不能一年回家两次。

过了四五年，马六娘看着孙子孙女一天天长大了，李氏又不着调儿，连信也不给马六捎了，就让王五写了一封信，托张三给儿子捎去。信上写着：

老白毛就要没有

里勾外连也不大走

家常菩萨不大安

一对欢虎不大欢

信捎去了，等回了张三，却连儿子一个字也没有等回来。当娘的是不会和自己的孩子过不去的，再一年张三要走，马六娘还是要给儿子写信。王五说他家的信像是打哑谜，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马六娘就说，年年麻烦你，俺也不好再瞒着你了。实话向你说了吧，老白毛就是我，里勾外连是他的姐姐妹妹，家常菩萨是他老婆，一对欢虎是我的孙子孙女。这是人家两口子的私房话，寻思我不知道，一个锅里摸勺子，还有个猜思不出来？王五说，婶子你应该狠巴巴的说了，不能这么浮皮潦草的，叫他皮儿皮儿的拿着不当回事儿。老人就说，当娘的哪有那个狠心呐！还是让按照去年一样写。王五气不过，就把老太太的话改了一改，让张三捎了回去。

张三本来不打算给马六去送信，可到了关外，却看到马六住在了他的棚子里了。问了问，原来是马六的学问没有什么长进，这一年没挣到钱，被寡妇赶了出来。马六让寡妇想想这六年的情义，又被人家夫家兄弟侄子好一顿打。要说人家张三还是够仗义的，不光给了他钱还把信给了他。

谁知马六不看还好，看了信哭着嚎着就离开了张三。

原来信是这样写的：

老白毛也还有

里勾外连也还走

家常菩萨也不安

一对欢虎死了个干

你叫马六能不伤心吗？

靠着张三那点儿接济，马六一路乞讨回到了关内老家。到家后，儿女已经不认识他了，问李氏到哪儿去了，人家告诉他，不是在李四家就是远儿去了。只有他娘含着眼泪带着笑，顶着一头白毛在忙着给他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