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伤寒派大家朱莘农的两张证书
朱莘农是近代苏南地区朱氏伤寒派的代表性人物,他最重要的学术成就是在《伤寒论》基础上创造性地发挥了“夹阴伤寒”辨治。
江苏江阴素称“中医之乡”,自清代康熙年间始,江阴峭岐镇凤戈庄朱氏医学传家,历传逾十代,代有名医。朱氏祖籍徽州,至晚清民国时医业尤为鼎盛,以善治伤寒名世。朱氏内科时称江阴近代三大中医世家(周氏妇科、承氏针科)之首,授徒众多,是近代江南地区影响深远的重要中医流派。
随胞兄学医,1940年在上海申请出诊
朱莘农生于1894年,原籍江苏江阴峭岐,七岁失怙,由母亲沙氏及胞兄朱少鸿抚养长大。幼时在私塾读书,少年时就读于峭岐高小,后考取苏州师范。因其母望子心切,令其回乡从长兄朱少鸿学医。朱莘农随兄学医五年后,23岁即独立出诊,后在江阴、无锡行医20余年。
每至夏季,江阴协济、普济、同济等医局均施医赠药,延请各地名医,免费为贫苦大众治病。朱莘农逢期必到,每日往往从清晨忙到深夜,应诊一二百号,始终细心诊治。这样的状态要持续两个月。夏季原为医务繁忙、医师个人收入最高的季节,但朱莘农尽心竭力,放弃个人收入,冒着酷暑义务为底层大众服务,实为高尚医德之楷模。
1937年抗战全面爆发后,朱莘农避居上海,并于1938年加入上海国医公会,1940年申请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注册开业。第一张证书即是朱莘农亲笔填写的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卫生处《开业医师牙医及兽医注册申请书》。在“兹申请注册为”处,朱莘农先写了“医生登记”四字,后由蓝色笔改为“中医”。登记的诊所地址为“英租界福煦路九如里六十四号”(现上海市延安中路),住址为“静安寺路马霍路口兴和里三号”(今上海市南京西路黄陂北路口),两处均有电话,方便联络。
在我的收藏经历中,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卫生处的《开业医师牙医及兽医注册申请表》还是第一次见到,史料价值很高。这张证书上的“医学校或实习医院及资格(注明详细学位及日期等)”部分所填写的内容就相当于朱莘农的简历:“自高等学校毕业后,是年十八岁。遂从少鸿胞兄学习医道五年。在江阴、无锡二县行医,迄今已二十余年。并历任江阴协济、普济、同济等医局为医师,并在江阴国医公会选得后补行政会员。又有国医公会纪念书中有《夹阴伤寒论》一篇,再有《得心应手方案录》在江阴、常熟、无锡、常州等处之学生处。于二十一年领到江阴县国医公会‘公字第一百十五号’证书,二十三年领到无锡县国医公会‘医字第四百九十四号’证书,又领到江苏省中医开业执照‘审字第六零八零号’,二十七年领到上海国医公会会员证书‘国字第二二八四号’,尚有各处为医局之医师证书一批。”这部分自我介绍写得清清楚楚。申请表下方还有朱莘农的亲笔签名以及填写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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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莘农所填写《开业医师牙医及兽医注册申请表》。
从这张申请表设定的内容看,并没有预留适合中医注册的填写项,导致朱莘农的填写有点无所适从,多有修改。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在上海公共租界存续的近九十年内,中医的合法注册与执业始终处于边缘化的状态。
迁回江苏无锡应诊,弟子学人众多
1945年,朱莘农迁回江苏无锡观前街应诊。朱莘农的第二张证书《江苏省医士开业执照》即证明了他这次出诊地点的变动。这张证书是很传统的样式,梅花纹边框,左边有骑缝证书编号。“医士朱莘农,江苏省江阴县人,现年五十岁。经本府审核,与卫生署颁布管理医士暂行规则第三条第二款之资格相符,应准在无锡县观前街开业……”等字样。证书左上角的照片仍清晰可见,五十岁的朱莘农戴圆框眼镜,面庞清瘦,发型很有时代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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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莘农的《江苏省医士开业执照》。
1947年,社会动荡,悍匪持械闯入朱家劫掠,朱妻不幸被强盗用火烧伤而亡。1951年,华家钰嫁朱莘农为妻,可惜四年余就脑溢血病故;后朱莘农又娶高珍加为妻,不久因家庭纠纷而离异。朱莘农一生共育有三子二女,长子钟瑞、长女毓瑞均业医。1956年起,朱莘农参加江苏省无锡市第三人民医院中医科半天门诊;1956年参加中国农工民主党,同年6月作为特邀代表参加无锡市政协大会,并成为市政协医药卫生组组员。1962年,朱莘农因肺结核病逝在上海,终年六十八岁。
朱莘农弟子众多,江阴有邢鹂江、夏奕钧、曹永康、吴卓澄、吴肇基、王士魁、顾堃雨、夏奕奎等;无锡有徐克潜、王志卿、谢启舜、俞绍岐、秦玮、过大白;上海有夏渭英、余渭南等。他授业重视经典理论,认为辨证莫详于《伤寒》、辨脉莫详于《金匮》、辨舌莫详于《温病》,各有重点,而四诊八纲贯穿于其间,尤以《伤寒论》为最。《伤寒论》有一证,必有一理,即有一法,好比峰回路转,美不胜收。朱莘农不允许学生先读《汤头歌诀》,认为读了几首汤头,会开几张通套药方,是抄捷径而不求根本的做法,乃学医之大忌。同时,他还要求学生加强文学修养,选读前人名案,以学习文辞及揣摩理法方药。因此,朱氏弟子往往根基扎实,长于融会贯通。
在学术上,朱莘农最先总结夹阴伤寒的病因病机、诊疗经验,其代表作为《夹阴证治》。朱莘农在诊治夹阴伤寒的过程中,还总结了几种独到的诊断方法。他常说,医道之难也,难于辨证,辨证之难也,难于验体。体质验明矣,阴阳可别,虚实可分,病证之或浅或深,在脏在腑,亦可明悉,而后可以施治,此医家不易之准绳也。具体来说,朱莘农的诊断方法主要有咽诊、腹诊、脐诊等,独具特色。现在的中医四诊中,切诊似乎只关注脉诊,切腹、切脐之术已然了了,可惜得很。
这两张证书,记录了朱莘农的部分人生经历,其中的艰辛与辉煌又岂可与外人道?每每瞻仰,心中别有一番滋味。(贾杨
上海市中医文献馆
摘自2023-6-8中国中医药报
在日本的医学界,先学西医后改学中医者为数不少,但像和田启十郎、汤本求真以及大塚敬节,既是三代的师徒关系,又都是从西医改学中医,且都成为汉方界中的佼佼者,却绝无仅有。
1868年日本明治维新,主张西化,汉方医学受到压制而日趋衰弱,直至20世纪初,汉方医学一直处于非常衰落的状态。这时有位名叫和田启十郎的西医医生认识到汉医在临床等方面的优越性,不顾政府对汉医的种种限制与歧视,从西医的营垒中冲杀出来,大力赞扬中医,钻研汉方医学,还在自己的家乡和东京开设诊所,并于1910年写了《医界之铁锥》一书,成为日本汉医复兴的先声。和田启十郎认为西医有长处也有短处,强调汉方医学作为治疗医学的优越性。由于他原本是西医,一时引起医学界的震动,一些西医也开始学习汉方医学,掀起了复兴汉医运动,他的弟子汤本求真也是其中的一位。
汤本求真毕业于日本金泽医学专科学校,从事诊疗工作多年。后来,汤本求真的长女患疫痢,屡治不效,不幸病逝。汤本求真“恨医之无术”,极度悲伤,“精神几至溃乱”。在拜读了先师和田启十郎的《医界之铁锥》一书后,“始发愤学中医”。他虽然“流转四方,穷困备至”,但“未尝稍易其志”,历经十八年的刻苦攻读,终有所悟。汤本求真认为:“中医数千年来,就亿万人体研究所得之病理及其药能,历千锤而炼,胜于今日之新法多矣。”于是他抱着欲振中医衰弱之志,大力宣扬中医之长,于1927年完成了《皇汉医学》的撰写。《皇汉医学》以中医理论为基础,阐明中医治疗的效用。此书出版后轰动了当时的日本中医界。
汤本求真有个徒弟名叫大塚敬节,原来是在熊本医专“专攻现代医术”的。但在实际中疗效并不佳。大塚敬节对此深感“遗憾”,便“百方考虑”,决心研究汉方医学。他“多方历问遗老,孜孜修习诊方药术”,认真总结其师汤本求真的经验,并据其论述,编写了《中国内科医鉴》《中国儿科医鉴》,还撰写了《东洋医学史》等著作。由于大塚敬节五十余载献身于医学,对《康平伤寒》的发掘、降压剂“七物降心汤”的发现以及对腹诊的研究作出了卓越的贡献,于1979年荣获日本医师会最高功勋奖,是日本汉方医学界第一个获奖者。(曾心)
摘自2023-5-1中国中医药报
吴中云 中国科普作家协会
张山雷(1873—1934)。
张山雷的部分医学著作。
浙江省兰溪县(今兰溪市)位于风景秀丽的富春江上游,是近代中医教育事业的发祥地之一。由张山雷担任教务长的兰溪中医专门学校是近代中医教育颇有名气的学府。张山雷作为一位杰出的中医学家和教育家,在近代中医史上享有崇高的地位。
投身中医教育
张山雷,原名张寿祥,字颐征,后改名寿颐,字山雷,出生在浙江嘉定一个普通的商人家庭。
少年张山雷天资聪颖,勤奋好学,遍读经史及诸子百家之书,19岁时考取秀才。因为母亲患有风痹病,张山雷开始阅读医书,以便照护母亲。后来,他弃儒学医,潜心钻研历代中医经典,同时拜俞德琈、侯春林、黄醴泉等名医为师。
1904年,张山雷又拜师于朱阆仙门下。朱阆仙是五代相传的名医,精通中医各科,医名远扬,对张山雷极为器重,将生平经验及家传秘方都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他。得到朱阆仙的教诲,使张山雷的医术更为精深,学识更臻丰厚。1910年,张山雷开业行医于上海,求医者日众,医名渐盛。
1912年之后,北洋政府对中医实行摧残扼杀的政策,激起全国中医界的愤慨和反抗。张山雷身处中医危亡的紧要关头,决心以振兴中医教育来拯救中医。1914年,他协助恩师朱阆仙在嘉定创办了私立黄墙中医药学校,并担任教务主任之职。时年41岁的张山雷将自己兴办中医教育的理想和抱负都寄托于黄墙中医药学校。然而不幸的是,两年之后朱阆仙溘然长逝,学校停办,诸同人各奔东西。张山雷壮志未酬,黯然神伤,遂再次前往上海行医,等待着重新投身中医教育的机会。行医之余,他开始著书立说。
1918~1919年,张山雷又执教于上海神州中医学校。此时,他已完成学术力作《中风斠诠》,并将此书作为学校的教材。不久,上海神州中医学校因经费不足,被迫停办。
1919年,兰溪县知事盛鸿焘倡议成立兰溪中医专门学校,首任校长为诸葛少卿。学校建成了,却苦于师资难觅。1920年,诸葛少卿专程到上海寻访名师。经神州医药总会介绍,诸葛少卿见到了张山雷,并发出邀约,张山雷当即欣然应聘。张山雷在兰溪中医专门学校担任教务主任,任职达15年之久,一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到兰溪中医专门学校后,张山雷遇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课程设置和教材编写。经与同人磋商,确定以生理学、卫生学、脉理学、药物学、药剂学、诊断学等学科为经,以内、外、女、幼四科为纬,进行课程设置。教材编写工作则由张山雷自己承担。
张山雷夜以继日地编写教材,且边写边教,不辞辛劳。多少个漫漫长夜,他在灯下伏案写作;翌日,他又登上讲坛,精神抖擞地为学生授课。他循循善诱,讲课生动活泼,能使听者心领神会。除渊博的学识之外,张山雷还胸怀旷达、平易近人,受到本校师生和当地群众的敬重。
执教15年间,张山雷先后编写各种教材和论著25种66册。为完成这一规模浩大的工作,他倾注了毕生的心血。这些著作不仅满足了兰溪中医专门学校的教学需要,而且成为具有珍贵学术价值的中医著作。正是这些著作,使张山雷先生不仅作为一代名医和教育家,而且作为著作家名垂医史。
著述尽助前贤
张山雷在编写教材时,首先注重文献资料的选取。他的治学思想是注重实用,他认为:“学医者本以疗治今人之疾病……读书尤以近今为切用。”本着这一古为今用的指导思想,他从众多的中医书籍中精选出了108种,作为编写教材和学生学习的资料,并区分为主用书、采用书、参考书三大类。张山雷编写的教材,有不少是采撷名家名论数十篇,附以编者评语而编成的。这些教材以古医籍为蓝本,融入编者的心得体会,内容丰富深刻,很有特色。
张山雷认为,中医古籍在漫长的岁月中流传至今,难免存在散佚、脱漏、讹误等情况。因此,他虽然十分推崇古代医籍,但主张必须加以整理,达到“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推陈出新,古为今用”的目的。他的著述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对于古代文献的整理研究。采用的方法,包括校勘、笺正、训释、评议等多种形式。张山雷整理研究过的古代中医文献,包括《黄帝内经》《黄帝八十一难经》《神农本草经》《钱氏小儿药证直诀》等众多医籍。他在这一领域所做的卓有成效的工作,堪称是业绩辉煌,并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张山雷执教于兰溪十五载,为中医教育和古代医籍的整理研究而耗尽了心血。1934年3月,他久病不愈,自知将不久于人世,遂自拟一挽联:“一技半生,精诚所结,鬼神可通,果然奇悟别开,尽助前贤,补苴罅漏;孤灯廿载,意气徒豪,心肝呕尽,从此虚灵不泯,唯冀后起,完续残编。”其中,“尽助前贤,补苴罅漏”概括了他在古医籍整理研究领域的理想和追求,“唯冀后起,完续残编”则表达了他对后来者的殷切希望。
1934年6月19日(农历五月初八),医林巨匠张山雷与世长辞。从1914年协助朱阆仙创办黄墙中医药学校起,他为中医教育整整奋斗了20年。“孤灯廿载,心肝呕尽”恰是他的奋斗史的缩影。
桃李遍布天下
作为一代名医,张山雷在临床医学方面有着卓越的建树。特别是对于中风病的研究造诣颇深。他编纂的《中风证治八法》等著作在医学界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当今的中医院校教材中,仍在运用他的中风治疗法则。
作为一名教育家,张山雷创建了不朽的业绩。他在世时,前来求学者遍及本省及相邻省份,乃至他去世后数年中,依然有人慕名而来。兰溪中医专门学校开办的19年间,共办学12期,培养学生600余人,遍布于江、浙、皖、赣、沪等省市。学生中有不少人后来成为中医院校和医院的骨干力量,其中包括浙江医院吴士元主任医师、南京中医药大学邱茂良教授(著名针灸专家)、浙江中医学院(现浙江中医药大学)叶德铭教授和邵宝仁教授等。
张山雷为中医事业作出了巨大贡献,他培养造就了诸多知名医家,给后人留下了丰厚的学术遗产。重温历史,人们不能不对这位奋斗一生的医林巨匠所创立的卓著业绩深表叹服。
[转载]刘渡舟与黄煌谈论“方证相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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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渡舟谈“方证相对论”
凡是学习《伤寒论》需要讲求方法,然后得其门而入,才能做到登堂入室,事半而功倍。因此,对学习来讲,就有远近之分,难易之别了。
《伤寒论》这堵墙很厚,怎样才能穿入?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我不遗余力地为之上下求索。有一次看到晋?皇甫谧的《甲乙经?序》,才得到了答案。
序文说:“伊尹以元圣之才,撰用《神农本草》以为《汤液》。近世太医令王叔和撰次仲景遗论甚精,皆可施用,是仲景本伊尹之法,伊尹本神农之经,得不谓祖述大圣人之意乎?”
我从“仲景本伊尹之法”、“伊尹本神农之经”两个“本”字中悟出了中医是有学派之分的,张仲景乃是神农学派的传人,所以,要想穿入《伤寒论》这堵墙,必须从方证的大门而入。
《伤寒论》的方,叫做“经方”,
然而最早提出“方证相对论”的,既不是明清的“错简派”医家。也不是日本江户时代的“古方派”医家,乃是公元682年唐朝的伟大医学家孙思邈提出来的。
南京中医药大学黄煌论“方证相应说”
“方证相应说”首见于《伤寒论》第317条:“病皆与方相应者,乃服之。”《伤寒论》并有“桂枝证”、“柴胡证”等提法,隋唐孙思邈遵循仲景这一原则,在《千金翼方》中对《伤寒论》的整理采取了“方证同条,比类相附”的方法。
宋代伤寒家朱肱对“方证相应说”作了更明确的阐述,他将方证简称为“药证”,他说:“所谓药证者,药方前有证也,如某方治某病是也。
明末喻嘉言将“方证相应说”通俗地解释为“有是病即有是药,病千变药亦千变”,清代名医徐灵胎提出
与徐灵胎同时代的日本古方派代表吉益东洞,认为:
近现代,方证相应说仍成为许多医家的临床指导思想。曹颖甫、陆渊雷、祝味菊、恽铁樵、包识生、范文甫等医家,在中医处在危急存亡之际,开展方证研究,为保存中医学术作出了贡献。现代名医岳美中、吴佩衡、范中林、胡希恕等,临床擅用经方,在方证识别和古方今用方面创造了许多新的经验。
无论是八纲辨证、脏腑辨证、气血津液辨证、卫气营血辨证、三焦辨证、六经辨证,其最后都要落实到方药上去。对经方派中医来说,方证相应永远是临证始终追求的最高境界。
学习中医,有的时候需要一些成功的案例作为学习中医途中的奖励和小惊喜,这样才能启迪灵思,开发智慧,建立自信。使用经方就是获得这么一种小赏赐的最佳途径,因为经方有的时候让人得到“出乎意料”的疗效,因其药简力专,四两拨千斤。
因家庭出身原因,我从小就观摩父辈诊病,对摸脉断病、开方治疾的过程甚是向往。从上大学以来,开始钻研医学,慢慢跟诊、学脉,观看开方,但始终不敢自己开方。2009年第一次独立开方,开出的是《伤寒论》中的甘草泻心汤,不仅将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的失眠治疗痊愈,还将其30多年的白塞氏综合征治愈了。
第一次用甘草泻心汤
女患者从20多岁开始就失眠,但是一直没有治愈。患者找笔者治疗的时候,主诉是胃痛。印象深刻的是,患者舌苔白,略黄,所以考虑患者有时会有心烦的症状。除此之外,患者可能经常有吃完饭胃胀的感觉。把脉时右关脉有点浮滑之象,考虑其经常有口腔溃疡。
根据望闻问切的综合判断,第一印象即是《伤寒论》的条文“心下痞,按之濡,其脉关上浮者”。本想用三黄泻心汤,但是考虑三黄泻心汤寒凉太过,对于老年人、体质虚弱的人来说不太合适。后来就想到了甘草泻心汤、半夏泻心汤这一系列方剂。此类方剂主症有心下痞,且方中人参、甘草都是补虚的药物,对于一个老年妇人来说,用这种方更加保险。
开完方之后,我就去上学了,寒假回家才得知,老妇人服用这个方剂后,胃痛、失眠都好了,连伴随着多年的白塞氏综合征也好了一大半,还对我这个小中医的医术赞不绝口。
如何理解甘草泻心汤
自从这个患者被治愈后,我便开始关注身边的白塞氏综合征患者,后来发现这些皮肤病患者都有或多或少的脾胃疾病。这些患者的问题是皮肤问题,但是从一个专业的中医角度来说,本质是脾胃的问题。
《金匮要略》记载:“狐惑之为病,状如伤寒,默默欲眠,目不得闭,卧起不安,蚀于喉为惑,蚀于阴为狐。不欲饮食,恶闻食臭,其面乍赤乍黑乍白,蚀于上部,则声喝嗄,甘草泻心汤主之。”对于这种既有神经问题,又有口腔、阴道等地方问题的疾病,中医称之为狐惑病,治疗用甘草泻心汤。
后世医家注解《金匮要略》时指出其关键在“此证因伤寒而变斯疾,故初得犹状伤寒,病后犹肠胃空虚,而有热则虫上下作”,一语中的指出,这种病症的出现主要原因是肠胃空虚。
甘草泻心汤治疗的主症是人体肠胃虚,概因“大下”所致,故以甘草作君药补益脾胃。另一方面,甘草对人体的黏膜有很强的修复作用,在这首方剂中也可以得到相对好的体现。方中人参作为补胃气之药,也是至关重要的。干姜、半夏、黄连、黄芩等药合用辛开苦降,将蕴结于中焦的湿热之气扫除干净,是打开中焦脾胃郁结的钥匙。而历来被忽视的大枣,其实也有一个重要的作用,那就是矫正气味,如果在药中不加入大枣,苦味是难以入口的,但是加入大枣之后,苦味会相对减轻,另外大枣也是补脾胃好药。众所周知的甘麦大枣汤就有大枣,大枣对于很多脾胃虚证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临证贵有所得
中医典籍汗牛充栋,每一个要成为中医医生的人,大都有“读书破万卷”的经历。但是,光读书是很难有深刻见解的。唯有通过临床不断实践和体悟,才能逐渐明白书中文字的深意。在治疗疾病的过程中,能够收获临证经验,又能加深理解经典书籍的条文,日后总结提炼成为指导临床的理论。
《程氏遗书》曰:“凡人才学,便须知着力处;既学,便须知得力处。”对中医经典的研习是入学着力处,而临证所得则是得力处,这两处并有才能终有所得,有所悟。(马纯阳 北京中医药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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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接触中医药以来,我认识了很多中药,甘草是最早知道的一味中药。
小时候,我常咳嗽发烧,村里的赤脚医生总是给拿几片儿黑褐色的甘草片,或是给一瓶甘草合剂,用了之后,症状很快就有好转。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我到中医院工作。通过长时间观察,我发现中医师在开具处方时,常常都有中药甘草,带着几分疑惑,我找到了从医数十载的孟医生,去问个究竟。
孟医生60年代毕业于河北医学院,是内丘县第一个科班出身的中医,对中医中药颇有研究。对我提出的问题,他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从书橱里拿出一本厚厚的、书页泛黄的药学著作——《神农本草经》。他说,在这本书里,甘草被列为上品。甘草,别名国老、甜草、乌拉尔甘草等,属多年生草本豆科植物,为甘草、胀果甘草或光果甘草的根及根茎,是一种具有补益作用的中草药。它主产于内蒙古、新疆、甘肃等地,多生长在干旱、半干旱的沙土中,如沙漠边缘或黄土丘陵地带,有很强的适应性、抗逆性。
孟医生说,他在上大学的时候,老师就讲过中药甘草。老师形象地比喻说,因甘草独具的甘甜味,能够缓和其他药味,还能降低方中别的药的毒烈之性,并可缓解方中某些药对肠胃的刺激,故民间把它叫作“和事佬”。老师又引经据典说,南朝医学家陶弘景评价甘草:“此草最为众药之主,经方少有不用者,犹如香中有沉香也。国老即帝师之称,虽非君而为君所宗,是以能安和草石而解诸毒也。”明朝《本草纲目》的作者李时珍亦认为,甘草“调和众药有功,故有国老之号。”
老师讲甘草时生动形象的比喻,让孟医生铭记至今,听课的情形好像还在昨天一样。他在后来的行医处方中,常常不忘甘草。他说,甘草性平,可补脾益气,清热解毒,祛痰止咳,缓解止痛,调和诸药,在临床上用途十分广泛。
他还给我讲了一个早些年使用甘草的实例。那时候他刚刚参加工作不久,村里还有生产队,麦收后的棉铃虫十分猖獗,城关公社有个村安排了几个人用罐形打气式喷雾器去棉花地里喷施农药。由于天气热出汗多,农药顺着汗毛孔侵入身体,其中一个体型较瘦的中年人不慎中毒。
中毒的人神志不清,很快被其他人用排子车就近送到医院。孟医生看过病人后,吩咐立刻把中毒者的衣服脱去,赶紧用肥皂水为中毒者清洗身体,然后用甘草与绿豆煎汤送服。用药后不久,中毒者渐渐苏醒,化险为夷。
除了能解毒,甘草还有其他功效。脾胃虚弱、中气不足的患者找过来,孟医生便以甘草与人参、白术、茯苓等补气健脾药配伍成四君子汤给患者服用。对于风寒犯肺喘咳者,孟医生辨证施治,用甘草与麻黄、杏仁共煎,熬成三拗汤给患者服用。孟医生讲起甘草滔滔不绝,所举病例甚多,不能一一记下。
孟医生的讲解,不禁让我对甘草刮目相看,从中也悟出了几分做人的道理。甘草作为中药,能与其他中药相辅相成,发挥疗效,达到治病救人的目的;如果每一个人都能像甘草那样,与人为伴,与人为善,那我们的社会岂不更加和谐美好。(赵永生 河北省内丘县中医院)
甘草经典药对解析
摘自2023-1-13中国中医药报
陆寿康 北京中医药大学
药对即两味中药的配对应用,是中药配伍的最小单位。本文主要解析甘草经典药对。
甘草、人参
甘草生用以清热,炙用以补中。人参补气、生津、止渴。二味相合,可治消渴。如《圣济总录》卷五十八所载人参汤,甘草(半生半炙)、人参各等分,为末,每取10g,水煎服,治消渴。又,人参、甘草、姜、枣四味,和中补气,是胃气不足之基本方药,在仲景诸方如小柴胡汤、旋覆代赭石汤中,均以此为方根。
甘草、黄芪
黄芪、甘草均是甘味补气健脾药。黄芪托毒排脓,甘草清热解毒,二味同用于消渴疮毒痈疖,可消肿溃脓、生肌敛疮。如《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卷五所载黄芪六一汤,黄芪用量六倍于甘草,补气健脾,托疮敛汗,常服可平补气血、安和脏腑,可用治诸虚不足,烦悸消渴,或先渴而后发疮疖,或先痈疽而后发渴。又,《医林改错》黄芪甘草汤,黄芪240g,甘草24g,煎汤,治老人溺尿,玉茎痛如刀割,病程经久。历代又有用该药对治肺痈、咳血、盗汗、诸疮等病者。
甘草、干姜
甘草甘平,健脾和胃,缓急补中。干姜辛热温中散寒,温肺化饮。《伤寒论》以此二味组成甘草干姜汤,温肺、脾之寒,达阳气而行津液,治咽中干、吐逆、烦躁、手足不温、微恶寒、脚挛急者。《金匮要略》中又用该方治肺痿,症见吐涎沫而不渴、头眩、遗尿、小便数等。《传信适用方》用炮干姜7.5g、炒甘草4g,研粗末,水煎服,治胃寒生痰、头晕吐逆。《幼幼新书》卷十引《庄氏家传》黑散,用治慢脾风,干姜、甘草等分,煅存性,每服3g,乌梅汤下。在临床上,刘渡舟提出,甘草必须蜜炙,干姜可炮黑,甘草的剂量应为干姜1倍以上。如甘草干姜汤用炙甘草15g,干姜6~10g,水煎服。治腹痛肠鸣,便溏,吐血便血,见肠胃虚寒证者。现代医家朱颜常用本方治寒证,以脉迟、不渴、舌淡、苔白为据,治胃痛、腹胀、腹泻、痛经、咳喘、眩晕、胸痛等,其本为寒。用甘草、干姜各9~15g,煎汤温服。取效每在一二剂,重者三五剂而愈。
甘草、大黄
甘草甘平,调和胃气而缓急;大黄苦寒,清热降逆而通下。二药相配,可治呕吐,食已即呕者,即仲景《金匮要略》大黄甘草汤。二味相配,又可消肿排脓,治痈疮阳证。如《医便》卷三所载二黄散,川大黄(一半炭火煨,不可过性,一半生)、大甘草节各60g,为细末,每服3g,日3次,温酒调下,以利为度,治发背、痈疡、疔疮、无名肿毒、恶疮异症、焮热疼痛等初起赤溃者。
甘草、黄连
生甘草调和胃气,清热解毒;黄连清心降火,清胃热毒。二味相配,治心胃火热诸病,在清胃散(生地、当归、丹皮、甘草、黄连)中,即有此对药。甘草、黄连药对可治胃痛、口疮、呕吐等。如《仙拈集》黄甘散,黄连18g、生甘草3g,水煎服,用于多食炙缚,内有郁热,当心而痛。《惠直堂经验方》止啼汤,黄连6g,生甘草3g,水煎服。治妊娠儿在腹中啼。《丹溪心法》黄连甘草饮,黄连、生甘草用量比为10:6,开水浸泡取汁,分次频服,用于小儿心脾积热,夜啼、口疮、鹅口疮、滞颐、呕吐。另有医者以黄连、甘草各10g,水煎后少量频服治顽固性快速性心律失常。
甘草、桂枝
桂枝辛温助阳通脉,得甘草而内补心阳,二味和合,辛甘发散,平冲降逆,扶阳补心,止汗宁心。《伤寒论》桂枝甘草汤用治“发汗过多,其人叉手自冒心,心下悸,欲得按者”,是心阳虚之轻证。吉益东洞《药征》谓:“叉手冒心者,以悸而上冲也。”仲景方如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苓桂术甘汤、苓桂甘枣汤、桂枝加桂汤、茯苓甘草汤、炙甘草汤等,原文中常有冲逆动悸之证,方中均含桂枝、甘草二味,而且用量不小,由此辨析,可见其平冲气、止悸动,以心神散乱、心脉虚亏为目标。桂枝平冲气之功,不仅见于桂枝加桂汤治奔豚,还有《伤寒论》“太阳病,下之后,其气上冲者,可与桂枝汤,方用前法;若不上冲者,不得与之”等条文可证之。
甘草、麻黄
甘草调和麻黄药性以缓中,麻黄发越水气以利水,二药相配,是诸麻黄剂之标配,如麻黄汤、三拗汤、越婢汤等。二味成方者,可治里水无汗、面目肿、小便不利、恶风寒,如《金匮要略》甘草麻黄汤。而甘草麻黄汤加杏仁,是《金匮要略》杏子汤,又能治风水、脉浮、咳喘者。《济生方》麻黄甘草汤,也以二味成方,治水肿之腰以上俱肿,以此发汗。有人患气促,积久不瘥,遂成水肿,服之有效,但老年人不可轻用。
甘草、滑石
滑石气清则能解肌,质重而以清降,寒以胜热,滑能通窍,淡以利水。甘草和中缓急,佐滑石之寒滑,使之彻表以清暑退热,彻里以利水通淋,达到邪去而不伤正的治疗效果。六一散以滑石为君,甘草为臣,滑石六倍于甘草,故名之六一。六一散又名天水散,取天一生水之义。是清暑之法,清心而利小便。施今墨常用于中暑吐泻,亦用治诸淋证,是清热通淋之良方。六一散加辰砂为益元散,有清心安神作用,治惊悸烦躁不安者。六一散加紫苏名鸡苏散,有解表和胃作用,治暑湿而见微恶风寒者。六一散加青黛名碧玉散,有清热泄火作用,治目赤咽痛、口舌生疮。六一散加生石膏、辰砂是白玉散,治暑月小便不利有胃热者。六一散加干姜是温六散,治反胃。六一散加神曲是清六丸,治湿热泻。六一散加吴萸是吴萸六一散,治吞酸。
甘草、附子
甘草甘平,其性守而不走,补脾益气,甘以缓急。附子辛热,其性走而不守,通行十二经,回阳救逆,温阳散寒。甘草和缓,附子猛峻,二者药力配合,相得益彰,补偏救弊,取长补短。《景岳全书》谓:“附子之性急,得甘草而后缓;附子之性毒,得甘草而后解;附子之性走,得甘草而后益心脾;附子之性散,得甘草而后调营卫。”在四逆汤用大剂量附子,甘草的抑毒增效作用尤为重要。实验证明,甘草与附子一起煎煮,可使附子毒性大为降低。张仲景用附子常离不开甘草之佐使,甘草或干姜与附子同煎,可降低附子之毒性。甘草用量在附子的一半左右时,足以监制附子之毒。炙甘草能使姜、附真正起到持续的温煦作用。即便是阴液亏损者也不嫌附子燥烈,而出血患者亦不嫌其温散。《成方便读》谓:“故以生附子之大辛大热,解散表里之寒邪,不留纤芥;仍以干姜之守而协济之。用甘草者,一则恐姜、附之僭,一则寓补正安中之意耳。”
生甘草、炙甘草
甘草生则清热,炙则补中,虽是同一药,因生制不同而功效殊异。在临床上,二者常以药对应用。如《医方易简新编》以生甘草、炙甘草各等分,为细末,蜜丸如梧子大,每服6~10g,治内热便血或痔疮出血。《医学入门》卷七所载二甘汤,生甘草、炙甘草、五味子、乌梅各等分,再加姜、枣,水煎服,治胃热汗出如雨者。
甘草在经方表证方剂中的配伍
甘草为豆科植物甘草、胀果甘草或光果甘草的干燥根。首载于《神农本草经》,曰:“味甘平。主五脏六腑寒热邪气,坚筋骨,长肌肉,倍力,金创,解毒。”陶弘景曰:“此草最为众药之主,经方少有不用者,犹如香中有沉香也。国老即帝师之称,虽非君而为君所宗,是以能安和草、石而解诸毒也。”
配伍是中药临床应用的主要特点,甘草是经方中使用率最高的中药,也是现代中医临床常用中药。《本草疏证》云:“《伤寒论》《金匮要略》两书中,凡为方二百五十,甘草者至百二十方,非甘草主病多,乃诸方必合甘草,始能曲当病情。”《汤液本草》云:“甘味入中,有升有降,可上可下,可内可外,有利有缓,有补有泻,居中道尽矣。”
张仲景书中共有323首方,其中含甘草的方剂有124首,可治疗的证候有:表证、火热证、下利证、神志不宁证、痹症、咳喘证、心肾阳虚证、气逆证、腹满证、腹痛证、水饮证、虚劳证和便血证等。笔者仅就甘草在经方表证方剂中的配伍讨论如下。
表证是指六淫邪气经皮毛、口鼻侵入,尚在浅表的证候。《伤寒论·辨太阳病脉证并治》曰:“太阳病脉浮紧,无汗,发热,身疼痛,八九日不解,表证仍在,此当发其汗。”多见于外感病初期,症见发热恶寒(或恶风),头身痛,鼻塞咳嗽,苔薄白,脉浮等。
由于六淫邪气客于肌表,阻遏卫气的正常宣发,郁而发热。卫气受遏,失去温养肌表的功能。肌表得不到正常的温煦,故见恶寒。邪气郁滞经络,使气血流行不畅,致头身疼痛。肺主皮毛,鼻为肺窍,邪气从皮毛、口鼻而入肺,肺系皆受邪气,肺气失宣,故鼻塞、流涕、咳嗽。喷嚏、咽喉痒痛诸证常并见。邪气在表,未伤及里,故舌苔可无变化,仍以薄白为主。正气奋起抗邪,脉气鼓动于外,故脉浮。
表证结合病性,又可分表寒、表热、表虚、表实四证。邪气在表,则需要辛散之品发散。辛散之品,虽能祛在表之邪,但也容易损伤正气,且药效不能持久,所以张仲景在治疗表证的经方中往往配伍甘草。
中风表虚证
桂枝汤是治疗太阳中风表虚证的基础方,药物组成为桂枝、芍药、甘草、生姜、大枣。甘草和桂枝、生姜配伍,辛甘化阳,增强放散温阳之功;甘草与芍药、大枣相合,酸甘化阴,可增强益阴之功。所以,甘草在桂枝汤方内不仅能调和诸药,更主要是能安内攘外。
其次,治疗中风表虚兼证的几个方剂,如治疗兼背强几几桂枝加葛根汤(葛根、麻黄、芍药、生姜、甘草、大枣、桂枝);治疗兼漏汗的桂枝加附子汤(桂枝、芍药、甘草、生姜、大枣、附子);治疗兼寒疝腹痛的乌头桂枝汤(乌头、桂枝、芍药、甘草、生姜、大枣);治疗兼营血虚损身体疼痛的桂枝加芍药生姜各一两人参三两新加汤(桂枝、芍药、甘草、人参、大枣、生姜)等。这些方剂都是由桂枝汤衍生而来,方中所用甘草,与桂枝汤配伍甘草意义相近。
太阳伤寒表实证
麻黄汤是治疗太阳伤寒表实证的代表方,药物组成为麻黄、桂枝、杏仁、 炙甘草。方中麻黄配桂枝、杏仁,宣肺发汗之力甚强,但不易持久,加甘草可使发汗之力绵长,既能驱逐邪气,又可防止过汗伤正的副作用。
其次,治疗太阳表实兼证的2个方剂,如治疗表实兼内热郁烦证的大青龙汤(麻黄、石膏、杏仁、甘草、桂枝、大枣、生姜);治疗兼内饮证的小青龙汤(麻黄、芍药、细辛、干姜、甘草、桂枝、五味子、半夏)等,也配伍有甘草,其目的和麻黄汤配伍甘草是一样的。
风热表证
经方中治疗风热表证的方剂(仅有一首)是竹叶汤(竹叶、葛根、防风、桔梗、桂枝、人参、甘草、附子、大枣、生姜)。该方临床应用时,以恶寒发热、头痛、自汗出、面红、气喘、咽痛、心胸烦热、项背拘急、苔薄白而润、脉沉为辨证要点。方中重用竹叶以清解心胸烦热,兼以桂枝、防风、葛根、生姜发散风寒,甘草、桔梗利咽祛痰,附子、人参、大枣温阳益气,补虚达邪,为标本兼顾、寒温并用之剂。甘草除了具有利咽解毒作用外,在方中还有扶正祛邪,斡旋内外,调和诸药之功。
表郁轻证
经方中与表郁轻证有关的三方证是指桂枝麻黄各半汤证、桂枝二麻黄一汤证与桂枝二越婢一汤证,分别出自《伤寒论》第23、25、27条。有研究认为,表郁轻证三方中的桂枝二越婢一汤为《伤寒论》中治疗温病的第一方;表郁轻证三方是仲景合方的开始。三方中都有甘草与麻黄、桂枝、芍药的配伍,其主要目的是发汗之中寓敛汗固正。
太阳病兼少阴阳虚证
在经方中,治疗太阳病兼少阴阳虚证,一般都配伍甘草,且配伍后,表现出不同作用。比如治疗表闭较甚的麻黄附子甘草汤,甘草配伍麻黄、附子,具有解表温里回阳的作用;治疗表闭较轻的桂枝去芍药加附子汤,甘草配伍桂枝、附子、生姜、大枣,则有解肌祛风兼温经复阳之功;再如治疗表虚而兼漏汗不止的桂枝附子汤,其中,甘草的功能是调和营卫,补阳敛汗。(吴文博 河北省石家庄市中医院 )
毛德西 河南省中医院
半夏泻心汤是经方中的代表方剂之一,是苦辛开降、寒热(湿热)并用、补泻兼施、升降有序的代表方,是治疗脾胃病的总方,分析半夏泻心汤的方义是理解经方的开门钥匙。在此,就个人学习与运用半夏泻心汤及其类方的体会,作一简述,以飨读者。
半夏泻心汤原文分析
半夏泻心汤出自《伤寒论》149条,原文云:“伤寒五六日,呕而发热者,柴胡汤证具,而以它药下之,柴胡证仍在者,复与柴胡汤。此虽已下之,不为逆,必蒸蒸而振,却发热汗出而解。若心下满而硬痛者,此为结胸也,大陷胸汤主之;但满而不痛者,此为痞,柴胡不中与也,宜半夏泻心汤。”还有一条在《金匮要略》呕吐哕下利篇:“呕而肠鸣,心下痞者,半夏泻心汤主之。”《伤寒论》讲的是少阳病误下后的三种转归。原文释义为:伤风感冒五六天了,按照传经的日期病邪应当传到三阴经了,有呕吐发热症状,欲从外解,小柴胡汤证具备,这是少阳病柴胡汤证,但医生却认为是实证,用了下法,可能用的是小承气汤或大承气汤,用量不大,病人吃了药,病情不好也不坏;也可能是病人的体质比较好,没有伤及正气,仍然发热呕吐,这个时候还可予小柴胡汤,不过服了小柴胡汤会有蒸蒸而振的暝眩现象,一振寒热,接着汗出而解,这是一种转归。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呢?这是因为小柴胡汤虽能助正气向外抵御邪气,但毕竟是正气因误下而受伤,病人服了小柴胡汤,正气得助,与邪气抗争,其间需要一段时间,阳气未达肌表会有寒战,待正气转胜,邪气消退,自然发热汗出而解,这种“发热汗出”是正气向外抵御邪气的抗病能力,所以有战汗,病家不必惊慌,战汗之后病情自会好转。还有一种转归,那就是病人素体有水饮,正气又较弱,误下后邪热内陷,与胸胁间的水饮互结,便会出现心下硬痛痞满的结胸证,在治疗上就应该用大陷胸汤。另一种转归是,误下后,邪热内陷,但无实邪可结,只是与正气搏结于中脘,出现心下满而不痛的痞证,这就要用半夏泻心汤治疗,而小柴胡汤就不合适了。
一条经文,本来讲的是小柴胡汤的转归,却引出两个病名,一个是“结胸”,一个“痞”;两个方子,一个大陷胸汤,一个半夏泻心汤。邪气结在胸中,即是结胸;邪气结于心下,则为痞。宋代成无己说:“否而不泰为痞。”这句话有个“否”字,一个“泰”字,这两个字在《易经》是卦名,一个是泰卦,一个是否卦。十一挂名为泰,泰卦是坤六断在上,乾三连在下,地气上升,天气下降,天地相交,为泰。十二卦名为“否”(音pi)。否卦是乾三连在上,坤六断在下,天气上升,地气下降,“天地不交,否”。天地阴阳二气互不交合,万物生养不得畅通,这就是“否”。否者,闭塞之意。它的证候特点就是“满而不痛”,正是这么几个字,却给我们留下了一个非常好的方子,就是半夏泻心汤。
半夏泻心汤由7味药物组成:半夏半升,黄芩、干姜、人参、炙甘草各三两,黄连一两,大枣12枚(擘)。折合成现在的分量应当是:半夏9克,黄芩、干姜、人参、炙甘草各6克,黄连3克,大枣12枚。为什么定为这样的分量,因为汉代的计量与现在不一样,俗话说“汉四两,唐半斤”,意思是说,汉代的一斤折合现在的四两,唐代的一斤折合现在的半斤,很难有一个定论。笔者拟定这个分量是根据国医大师王绵之的方剂学讲稿,以及个人应用的体验而拟定的。
半夏泻心汤证病机分析
半夏泻心汤证的病机是什么?是脾胃气虚,湿热内蕴。它的证候特点是:心下痞满,干呕或呕吐,肠鸣下利,舌苔黄白相兼而腻,脉象弦滑而不缓。“心下痞满”,是自觉症状,《伤寒论》151条解释说:“按之自濡,但气痞耳。”“按之自濡”是喜按,而不是拒按,这一点在诊断上很重要,是脾胃气虚的表现,但是虚的不严重,不需要大补。而对于“湿热内蕴”的理解,从临床上看,脾不升则生湿,胃不降则生热,湿热阻滞则有痞满的感觉。胃热浊气不降,故有干呕或呕吐;脾湿清气不升,故有肠鸣下利。“心下痞满”是主要症状,“干呕或呕吐”次之,“肠鸣下利”再次之。文献资料显示,这里所说的“心下痞满”,不仅是指“心下”,多数是“胸脘”。根据这些主症与次症,舌苔黄或白而腻,这是诊断“湿热内蕴”的重要依据。如果舌苔不是这样,无苔是阴虚;白滑如水苔是水气不化;苔如积粉,是疫戾之邪,均不是半夏泻心汤的适应证。关于脉象,《伤寒论》上没有说。有的书上写弦滑数,有的书上写弦滑有力。按照后世医家对湿热证的脉象解释,它的特点是“脉无定体,不拘一格”。结合临床,笔者的体会是弦滑而不缓。弦滑是湿热的表现,为什么不说“数”呢?从临床上看,应用半夏泻心汤证数脉不多见,言“不缓”是有点数或接近数象,但不是主脉。主要体征是舌苔黄白相兼而腻,从证候指证上讲,舌诊比脉象更具分量。为此,笔者对半夏泻心汤的应用指证拟为:“心下痞满、呕恶泄泻、苔黄白腻”十二个字,其中“心下痞满,苔黄白腻”八字是重点。干呕或呕吐只是说明胃气上逆,或是呃逆,或是倒饱,而不一定就是干呕或呕吐。这里需要说明的是,胃痞的主症是“心下痞满”,但有隐隐作痛者,这在临床上并不少见,并非绝对不痛,这与湿热内蕴、中焦气机不通有着密切关系。
半夏泻心汤方义分析
半夏泻心汤的主药是半夏,但成无己却说:“泻心者,必以苦为主,是以黄连为君,黄芩为臣”。这种认识不符合临床实际。后来柯韵伯、尤在泾、陈修园等还是主张以半夏为君药。半夏辛苦温,它的主要作用是燥湿,其降逆作用优于其他药物。湿热蕴结,如油入面,难分难解。解决湿热郁结的方法是祛湿为主,清热为辅。前人对此治法有一个比喻,叫“抽丝剥茧”“湿去热孤”。就是说清除湿热之邪,不可急躁,要像剥蚕茧抽丝线一样,分层次地去治。半夏是燥湿药,湿去,热邪才能散去。湿邪从二便排出需要降气,而半夏是降气的主要药物,以降胃气为主。胃气降了,其他该降的就会随之而降。“佐君者为臣”,干姜属辛温药物,为本方臣药,可以温化中焦湿气。湿邪属阴,在没有形成痰结以前,温化是最好的办法。要解决闭塞的病态,就要有辛味药,半夏、干姜都是辛味药,走而不守,“辛以散痞”,有利于消散内郁的湿浊及其形成的痰湿。黄连、黄芩为本方佐药。主药将湿邪解决了,里边的热邪还要“二黄”帮助透发。但是按照药物归经之说,黄连归心经与胃经,而黄芩是入心经与肺经,一般不作胃经药用,也就是说用一味黄连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用入肺经的黄芩呢?中医学认为,在五脏之中,主升降的是脾与胃,脾主升清,胃主降浊;肝之清气随脾之清气升达,肺之浊气随胃之浊气下降。也就是说肝气的舒达可以帮助脾气的升清,肺气的肃降有利于胃气的降浊。这便是要用黄芩清肃肺气的原因。《神农本草经》中说黄芩主治“诸热黄疸,肠澼泄痢,逐水,下血闭,恶疮疽蚀火疡”。黄芩可以祛湿热,通水道,通血道,性质是往下走的,列为臣药是理所当然的。人参、大枣、炙甘草三味为使药,一是补益脾胃之气,气足有利于湿气的消散;二是利于清气上升,清气上升才能利于浊气下降。
半夏泻心汤的七味药大致可以分为三组,一是苦温药,半夏与干姜;二是苦寒药,黄连与黄芩;三是甘温药,人参、大枣与炙甘草。第一组与第二组治病驱邪,第三组扶正补虚。用了半夏泻心汤,可以使“中气得和,上下得通,阴阳得位,水升火降。”(成无己《注解伤寒论》)。在《伤寒论》中,凡是相反相成配伍而形成较为固定对药的方剂,都可以用于证候较为复杂的疑难病症,这是经过长期临床实践所验证的事实。
半夏泻心汤类方分析
半夏泻心汤的类方,主要是指生姜泻心汤、甘草泻心汤、大黄黄连泻心汤和附子泻心汤。
生姜泻心汤
甘草泻心汤
大黄黄连泻心汤
附子泻心汤
从广义上,半夏泻心汤的类方还应该有黄连汤,要说小柴胡汤也与半夏泻心汤有关联,半夏泻心汤就是小柴胡汤去柴胡加黄连、干姜而成。
半夏泻心汤及其类方临床应用
半夏泻心汤及其类方共用了9味药,即半夏、黄连、黄芩、大黄、干姜、炙甘草、人参、大枣、附子等。其方配伍严谨,有的放矢:寒热并用以和阴阳,苦辛并进以调升降,清上温下以和胃肠,攻补兼施以顾虚实,可谓经方中之经典。其治疗范围包括脾胃病许多疾患,如慢性食道炎、贲门痉挛、慢性胃炎、消化性溃疡、胃肠神经官能症、胃下垂、十二指肠壅积症、神经性呕吐、慢性肠炎、幽门螺旋菌感染,或胃内非恶性病变者等;还可以用于慢性肝炎、早期肝硬化、胆囊炎等。至于药物剂量,不必拘于原方的分量,但要重视其间的比例,更要依据病情而酌定。特别是半夏、干姜与黄连、黄芩的分量,大黄与附子的分量,要掌握好。国医大师周仲瑛先生曾谓:用好半夏泻心汤,就可以应付一半脾胃病。
张仲景说:“观其脉证,知犯何逆,随证治之。”这是辨证论治的基本路径。对于半夏泻心汤类方,也要遵循这个路径,既有原则性,又有灵活性。叶天士最擅用泻心法,仅《临证指南医案》以泻心汤主治的病案就有60余例,无论外感内伤,凡属消化系统(脾胃肝胆肠)湿热阻滞的病证,均用泻心法化裁取效,可谓深得仲景精髓第一人。
笔者在临床上凡见到慢性胃肠病或肝胆病时,首先考虑的是半夏泻心汤及其类方。凡舌苔以白腻为底,上浮少许黄苔的,常加入藿香、佩兰、砂仁等芳香化浊;若黄苔比较明显的,常加入少量的连翘、石斛等以滋阴清热;若伴有胃下垂的,常加入柴胡、升麻以升提中气;若打嗝带有食气的,常加入鸡矢藤、鸡内金以消食化浊;若呃逆频作者,常加入刀豆子、淡竹茹降气和胃;若腹胀明显者,则加入“三花”(即厚朴花、代代花、佛手花)宽肠消胀;若兼肝气不舒的,常加入“三芽”(即生麦芽、谷芽、稻芽)疏肝理气;若病人说口中“淡不济”的,这是湿气上泛,可以加入苏叶、生姜以散湿化浊;有的人不断吐白黏痰,这是湿热内结成痰了,可加入贝母、陈皮或橘红燥湿化痰;个别病人伴有失眠,可以加入秫米(黄小米),与半夏相伍,就是《灵枢·邪客》篇中的半夏秫米汤,它可以致“阴阳得和”,“复杯则卧”。
一个半夏泻心汤,融合了寒热、升降、补泻、上下等诸多方面的病理状态和治疗模式。如果将成无己的话反其意而用之,则是:凡中气失和,上下不通,阴阳错位,水火失序,由此形成的“心下痞”,皆可取用半夏泻心汤类方治之。这就是经方所以能一方治百病的奥秘。正如《素问·异法方宜论》所说:“是故圣人杂合以治,各得其所宜,故治所以异而病皆愈者,得病之情,知治之大体也”。(毛德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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