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华人古董商李鉴宸:元青花装匣

将坯体置放于匣钵内的操作叫装匣,也叫装坯。景德镇始用匣钵装坯入窑烧瓷始于北宋初。至今高档仿古瓷的装烧仍保留这一工序。
在明代以前的文献中有关制匣的记载不多,蒋祈《陶记》中记载了制匣、模原料的产地:
比壬坑、高砂、马鞍山、礒(瓷)石堂(塘),厥土、赤石,仅可为匣模,工而杂之以成器,则皆败恶不良、无取焉。
按白锟先生对此文校注:疑壬坑即今镇南2.5公里的银坑大队产制模原料,高砂在镇东北11公里的高砂村,所产制匣原料今仍称“高砂白土”。马鞍山即镇东之马鞍山,历来为制匣原料(老土子、白土、黄土等)的重要产地。瓷石塘在马鞍山南麓,1949年仍为制匣原料的重要产地。这些制匣原料配制起来有可塑性强、黏性好、耐火度高的优点,制成之匣钵可以使用多次。
此文接着又记述:“陶工、匣工、土工之有其局”。说明制造匣钵、墊饼等窑具的作坊、工人,与制造瓷器的作坊、工人,配制、淘洗精练坯泥的作坊、工人是相提并论的重要行业之一,也是形成陶瓷产业链缺一不可的。所谓“共计一坯功力,过手七十二,方克成器。其中微细节目尚不能尽也
宋应星《天工开物·陶埏》有载:
凡瓷器绘画过釉之后,装入匣钵(装时手拿微重),后日烧出,即成拗口,不复周正。钵以粗泥造,其中一泥饼托一器,底空处以沙实之。大器一匣装一个,小器十余共一匣。钵佳者装烧十余度,劣者一二次即坏。凡匣钵装器入窑然后举火。
清乾隆八年(1743年)唐英编《陶冶图说》也有制造匣钵的章节,对坯体装匣烧成的优点、匣泥土的产地、匣钵的制法等有准确记述
以上文献结合对景德镇元代青花窑址的调查资料可以明确以下几个问题:
第一,景德镇在北宋初之所以淘汰了五代支钉叠烧的无匣装烧工艺,采用匣钵装烧工艺,是因为用匣钵装烧入窑可扩大窑室,增加窑内的装烧量,减少窑内烟尘污染,提高烧成质量。
第二,制匣原料用量大,均是镇周围所开采的。各地匣土的性能不同,有的颗粒粗、石英含量高或氧化铝含量高,而助熔剂含量很低,均耐火(熔点高);有的较细,可塑性好。所以宋、元时的匣泥配方是多元的,都必须具有良好的可塑性、黏性,耐火度比瓷胎烧成温度高,热稳定性和导热性强等优点,“钵佳者装烧十余度(次)”。由于元代大件器物多,匣钵质量比南宋时好是可想而知的。
第三,匣工与陶工、土工一样,均工作于各自独立的却又相互依存的作坊。因为匣钵用量大,质量要求高,必然产生产业内部的专业化分工。产业链的形成对瓷业的发展是十分有利的。
第四,元代青花窑址中漏斗式匣钵称“大器匣”,底不很平;直桶形平底匣钵称小器匣”,底较平。大器匣装的是碗、盘、碟等,多为圆器,均一匣装一器;小器匣装的是瓶、罐、觚、壶、高足杯、小印盒、鸟食罐等,多为琢器,有的一匣装一器,有的一匣装一大件,下部插装小件,有的一匣内满装相同或相似的多器,以提高装烧密度和节省烧炼成本。不同规格的产品选择大小适合的匣钵装烧,所以大器和小器匣钵也有各种大小规格。
第五,装元青花的匣钵由于底不很平,都必须在匣底铺一层垫渣。此垫渣是用早稻谷壳灰拌深酱色(含铁、锰较高)的匣土渣或高岭土渣,用瓷质圆形拍子
拍打平整后装坯的。有的直接置于垫渣之上,“底空处以沙实之”,如大盘底内用此垫渣填满,顶住底板,使其在烧成时底不下沉。所以,器足端和底部多有粘渣痕。还有的“一泥饼托一器,底空处以沙实之”,即用匣泥饼垫烧。
第六,器坯在装匣之前,必须将足端上的釉用刀(竹、铁质刀均可)刮去,景德
镇俗称“取釉”,使圈足留下了工人操作时迅速、干脆利索的刀痕。
匣钵装烧法会给器底带来以下特征:
第一,元青花产品多沙底,底有的有火石红,有的没有火石红。根据笔者的仿古瓷经验,这是因为器物产生火石红的原因是窑刚歇火后的逐冷、保温阶段,由于窑内会进空气,空气中的氧使涩胎表面的低价铁产生二次氧化,重新生成三氧化二铁,涩胎上火石红就产生了。可见产生火石红需具备如下条件:一是坯泥中含有0.1%以上的三氧化二铁,福建德化象牙白胎内不含铁,涩胎处不会有火石红。二是釉和垫渣要碱性强,碱性物可起氧化剂的作用,帮助涩胎产生二次氧化。谷壳灰碱性强,第一次垫烧,器沙底处必出火石红;第二次以后,由于它的碱性转化为中性或酸性,则火石红二次比一次淡,二次后则无。匣内垫渣一般使用五次左右,所以元青花盘、罐等底足没有火石红的多于有火石红的便可理解。三是窑歇火后,窑门闭住,使窑室内降温慢,有充分产生火石红的保温时间。
第二,元青花器底足均有黏渣或渣痕;器身的缩釉和剥釉处也多有火石红。胎与釉的交界处(如器内流釉的周边、罐底部没有刮去釉块的周边等)多产生线火石红,这与元青花是重钙一碱釉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