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说明：

 

这首长诗及以下五首短诗是1982年上海文艺出版社的金之信先生约请我翻译的。

诗歌本来就很难译，这种含有大量希腊神话典故的长诗就更难译了，但当时年轻气盛的我还是克服万难终于把它们译了出来。谁知译稿交给金之信先生后就此杳无音讯没有下文，既没有得到过出版的消息，也没有把译稿退还给我。前些年委托上海文联的版权组织去过问此事，以维护译者的权益，也没有答复。

好在如今有了博客这个最快捷方便的大众传媒工具，我为自己那些三十年前的“私生子”终于能走到阳光底下与大众见面而感到由衷的高兴。

 

作者简介

 

（1835－1907）意大利诗人，文艺批评家。

他自幼攻读古罗马和意大利古典文学，后毕业于比萨师范学院。他青年时代就是玛志尼、加里波第的信徒，在50年代写作的诗歌中表达了民族复兴运动的思想。

著名长诗《撒旦颂》歌颂撒旦大无畏的叛逆精神，严厉抨击教会扼杀自由和理性、阻碍历史发展的罪恶，热情赞美人的理性对宗教的胜利和人世生活的欢乐。

卡尔杜齐还著有《意大利民族文学的发展》等专著和一系列有精辟见解的学术论文。

1906年，卡尔杜齐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撒旦颂

                                                                                                              【意】卡尔杜齐

                                                    王汉梁译

 

赞美您，

万类的上帝。

物质与精神，

理智和感情的主宰。

 

满杯的酒浆

闪闪发光，

人的心魂在瞳孔中

放射奇异的光芒。

 

大地在微笑，

太阳含笑临空照。

人们在把甜蜜的爱语

互诉声悄。

 

神秘的海曼（1），

走在高山道上打颤。

广袤的原野，

漾溢着充沛的生命力在感叹。

 

赋诗歌颂您啊，

请恕我胆大狂放。

我叫您――撒旦，

享乐之王。

 

神父在后面，

偷偷地中伤撒旦。

束缚人的神父啊，

快同你的圣水器（2）一起滚蛋！

 

虔诚的教徒

尽管炫耀，

瞧，伟大的米迦勒（3）手中，

刀刃已经锈蚀。

 

身败名裂的大天使

降至虚空。

霹雳使被役使的耶和华

发楞怔忡。

 

流星黯淡，

群星无光。

天使们如同雨点儿，

从云霄飘落地上。

 

您呀，力的源泉，

世间万态之王，

芸芸众生的主宰，

永远戒备不懈。

 

原来撒旦就在这儿，

他那非凡的伟力，

在黑沉沉的眼中，

熠熠闪光奇亮无比。

 

不管它倦怠地

退却、反抗，

还是胆大妄为地

挑衅、进逼。

 

多鲜艳的葡萄酒呀，

它在美酒中闪耀。

它那突发的欢乐天赋，

将永不退消。

 

它给我们飞逝的生命

以新的力量。

它消除我们的忧愁，

使心中充满爱的光亮。

 

哦，撒旦，

是你唤起了

我心中的歌。

它敢蔑视神明。

 

罪恶的教皇，

残忍的君主在呼号。

您震撼了人们的心魂，

就像雷电划空闪耀。

 

阿列曼（4），阿多尼斯（5），

阿斯达特（6），对您来说，

如同粗帆布、大理石和纸张，

都活得自由自在。

 

维纳斯（7）刚从海上升起，

海浪翻腾汹涌。

她轻轻送来快乐的

爱奥尼亚（8）的微风。

 

她怀着炽烈的爱，

来到静静的塞浦路斯。

黎巴嫩的树林儿，

听到您的名字颤抖不止。

 

为您载歌载舞，

庆祝欢呼。

再向您表达，

纯贞的爱慕。

 

阿拉伯的棕榈树啊，

多么芬芳。

白色的潮沫，

在塞浦路斯海滩涌上。

 

多恶心的爱的盛宴，

多野蛮的典礼啊！

凶悍的基督教徒

狂怒了又怎样？

 

他们用神圣的火炬，

把教堂点火焚烧。

阿格利斯（9）的神像

被抛进了泥潭。

 

在简陋的民房中

一个庇护者发现，

人们把您同家庭守护神

一起记在心间。

 

上帝和爱人

曾以他热烈的气慨，

占据一个妇人

温暖的心怀。

 

长久的反省

使妖女脸色苍白。

您促使她帮助大自然

克服病疫蔓延。

 

您瞧，

目不转睛的炼丹士，

敢于反抗的占星家，

居然发现，

 

沉闷的修道院那边，

扇扇洞门半开，

透露出远处

一片灿烂的新天。

 

可鄙的神父们

在孤寂的塞贝特（10），

躲开您和世事，

还在苟安自得。

 

哦，生命之路的分岔口，

一个疑惑的灵魂正彷徨。

瞧，撒旦多和善，

海洛易丝（11）就在您身旁！

             

穿着粗陋的丧服，

您的肉体妄受虐待。

从梅洛和富兰克斯，

他将反复吟唱《诗篇》（12）。

             

在恸哭和挽歌声中，

他使神示的诸形象

浮现在

您的身边。

 

那些伙伴，

虽穿着黑丧服，

他领着红润的莱科列斯·格利塞拉

从中间穿过。

 

可是别的幽灵，

其时正当妙龄。

列维（13）的书页密密麻麻，

他不时从中惊醒。

 

护民官、执政官，

和万民激动不已。

不眠的修道院密室中，

充满了热情。

 

他来到凯辟特尔（14），

解放了您的领地。

那是古意大利人的美梦，

哦，原来有修道士在催促您！

 

你们，赫斯（15）和威克列夫（16），

熊熊烈火

岂能窒息你们

预言的喊叫？

 

随风飘扬的

是你们雄壮的报警呼号：

“旧时代结束了，

一个新世纪已经破晓！”

 

主教冠和王冕

已在抖颤。

冷僻的修道院内

发生了反叛。

 

于是法拉·吉勒拉马·             

塞佛纳勒拉（17）来了。

披着圣衣，

边战斗边号召。

 

路德（18）甩掉圣帽，

带来了自由。

于是您的枷锁砸开了，

人的思想啊，自由啦！

 

光芒万丈

火焰围绕，

新事物出现了，

撒旦把胜利宣告。

 

一个美丽的鬼怪，

一次可怕的诞生。

跑过海洋，

跑过大地。

 

他低低地透过幽微的浓烟，

闪烁着火山似的烈焰。

它攀上高山，

它吞没广阔的原野。

 

它越过深渊，

它藏匿洞穴。

它不见踪影地

溜过深深裂开的通道。

 

然后它无所畏惧地来了，

从这个海岸赶往那个海岸。

它呼号，

好似凄厉的旋风在尖叫。

 

像旋风

扫过浩瀚的太空。

啊，伟大的撒旦

周游了列国。

 

仁慈的撒旦

驾着他的烈火战车，

天马行空，自由自在地

八方巡游。

 

撒旦！大家朝您欢呼！

反叛吧，万众沸腾！

欢呼，理性的伟力

报复吧，征服吧！

 

香烟为您袅绕升起，

许下神圣的誓言，

您呀，撒旦，

降服了神父们臆造的神明！

 

 

译者注：

（1）希腊神话中的婚姻之神。

（2）天主教洒圣水仪式中用的洒水器。

（3）天使长。

（4）恶鬼。

（5）希腊神话中维纳斯钟爱的美少年。

（6）被腓尼基人崇拜的犹太女神，代表生育和性爱。

（7）罗马神话中美和爱的女神。

（8）古希腊工商业和文化中心之一，在小亚细亚西岸。

（9）希腊派勒帕奈萨斯半岛的东北部沿海地区，古时候属阿格斯城统辖。

（10）在埃及古城底比斯或希腊古城底比斯控制下的地区。

（11）一女子名。

（12）载于基督教《圣经》。

（13）罗马历史学家，生于公元前59年，卒于公元后17年。

（14）古罗马主神朱庇特的神殿。

（15）（1369？－1415）波希米亚的宗教改革者和烈士，因异教徒罪被烧死。

（16））（1324？－1384）第一个把《圣经》从拉丁文全译成英文的英国宗教改革者。

（17）意大利神父（1452－1498）宗教和政治的改革者，因异教徒罪被烧死。

（18）十六世纪德国宗教改革运动的倡导者，基督教新教路德宗的创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