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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兆军
【原文】:天命之谓性
【朱熹】:性,即理也。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气以成形,而理亦赋焉,犹命令也。于是人物之生,因各得其所赋之理,以为健顺五常之德,所谓性也。
【分析】:本句就像《大学章句集注》解释明明德一样,是本篇最核心的指导思想,体现了朱熹理学思想的核心天理论与性二元论。下面我们对几个要点进行简单分析。
1、性即理。
自程颐提出“性即理”的命题始,在理本论的框架下,“性即理”可以简单地理解为人性即天理,善的普遍天理通过人性的确立而具体实现。从而,理本论与人性论得以打通,儒家性善论长期以来缺乏本体论基础而说服力不强的问题,也第一次拥有了相当有效的解决方案。所以,朱熹称赞说:“程先生论性,只云‘性即理也’,岂不是见得明?是真有功于圣门!”孔孟的圣门,也就是程朱的道统。朱熹哲学以理为本,但他的理本论体系的建立与如何规定和“安顿”性的范畴密不可分,“性即理”的观点成为朱熹哲学、也是整个程朱道学最突出的标识。何谓“性即是理”?朱熹言:“人物之生,同得天地之理以为性,同得天地之气以为形。”(《孟子集注》)此所言“性”,乃是人人所俱有的共同人性,亦即“天地之性”,或曰“天理之性”。人性的本质在于“理”。如果“性即是理”,那么何以不谓之理而谓之性?朱熹弟子陈淳曾释之曰:“盖理,是泛言天地间人物公共之理;性,是在我之理。只这道理,受于天而为我所有,故谓之性,性字从生从心。是人生来具是理于心,方名之曰性。”(《性》,《北溪先生字义》卷上)朱子本人解释说:“性即理也,在心唤作性,在事唤作理”。(《朱子语类》卷五)可见,“理”是人性的本质,并且“性”是“理”这种本质在人心中的显现。朱熹的注释就是通过该理论解释“天命之谓性”。
2、天
设问:此处的天是自然界的天还是形而上的天理呢?
程颐、程颢把“天”理解为宇宙的普遍法则——天理。“天者,理也”二程认为,人与万物以“理”相通,一物之理即万物之理。朱熹有时把天理解为自然的存在,“苍苍之谓天。运转周流不已。”但他更多地还是把“天”界定为“理”,“天之所以为天者,理而已。天非有此道理,不能为天”。
此处的天结合上下文解释,应该是天理,是从哲学本体论述。
3、阴阳五行化生万物
阴阳五行是中国古典哲学的核心,为古代朴素的唯物哲学。阴阳,指世界上一切事物中都具有的两种既互相对立又互相联系的力量;五行即由木、火、土、金、水五种基本物质的运行和变化所构成,它强调整体概念。阴阳与五行两大学说的合流形成了中国传统思维的框架。
朱熹在这里认为天理最根本的,天理产生阴阳五行作用生化万物。他这里吸取了周敦颐的《太极图说》重要思想。周敦颐的《太极图说》是一个言简意赅的宇宙发生发展论纲。全文仅二百余字,却在后来被奉为“有宋理学之宗祖”,因为它是中国思想史上第一次系统、完整地论述宇宙发生、发展的著作,它对尔后儒家学说的更新与发展产生了极其重大的推动作用。
《太极图说》: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阳变阴合,而生水火木金土。五气顺布,四时行焉。五行一阴阳也,阴阳一太极也,太极本无极也。五行之生也,各一其性。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疑。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气交感,化生万物。万物生生,而变化无穷焉。
惟人也得其秀而最灵。形既生矣,神发知矣。五性感动,而善恶分,万事出矣。圣人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立人极焉。故圣人与天地合其德,日月合其明,四时合其序,鬼神合其吉凶。君子修之,吉;小人悖之,凶。故曰:“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又曰:“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大哉易也,斯之至矣。
也许您会说,周敦颐明明说太极生阴阳,朱熹却说“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那么太极与天理什么关系?朱熹解释太极就是天理。朱熹认为,“无极”是形容太极(理)的无形,即形而上的本体性质;“太极”则是强调无极的客观真实存在,即无极不是虚无而是实理。一句话,“无极而太极”即是无形而有理。朱熹解释的特点在无极和太极相互发明,合二为一。
这句话就是序言所说的性命之正与形气之私,就是朱熹所说的天理之性与气质之性。他认为性是人物禀受了天地之理,天理通过气聚成形后,人物就具有了性,天地之间理气并存,人和物都是禀受天地之气而成形体,禀受天地之理而成性,性就是理在人物中的体现,性即是理,而理的纯然善性也就决定了性的纯然本善。禀理为性则性为善,但这只是说,人具有了先天的善的品质,而现实中的人性却是善恶皆有,这是由于人在形成性时禀气不同而造成的。理只是决定了人先天的本性的善,但人是由理和气共同作用而成的,所以人禀理所成的性,和禀气而成的性显然是不同的,前者为天命之性,后者为气质之性。纯粹至善的天地之性落实到人时会有善恶的表现,是由于人在成性时天地之性堕入气质时,本然纯善的性被熏染所致,“人性本善而已,才堕入气质中,便熏染得不好了”,“天命之性,本未有偏,但气质所禀,却有偏处”,“天地间就是一个道理。性便是理,人之所以有善与不善,只缘气质之禀各有清浊”。天命之性虽然本善,但由于堕入气质之中,会被熏染而有恶在其中,禀气的不同,而使人性出现偏差,会表现为清浊不同。天命之性是专指理而言的,而气质之性则是杂理与气而言。气质之性中有理有气,就会有善有恶。不过,天命之性和气质之性是不可分的,并不是说,气质之性之外还有个天命之性存在着,他说:“气质是阴阳五行所为,性是太极之全体。但论气质之性,则此全体堕在气质之中,非别有一性也。”“气质之性,便只是天地之性,只是这个天地之性却从那里过,好底性如水,气质之性如杀些酱与盐,便是一般滋味。”可见,天命之性与气质之性并非是两性,气质之性是天命之性在人性形成时受气禀的影响而形成的性,是天命之性的外在表现,天命之性虽然纯粹至善,但因禀气的清浊不同,而表现为善恶,它依然以天命之性为依据。因此唐宋学者说学问之道在变化气质!
五常:仁义礼智信,人的先天本性同时也是天理所在。人时时刻刻彰显五常就是存天理。中国古代就用五行与五常相配。不同时期配法不一样。我们看一下朱熹的配法。盖人之性皆出于天,而天之气化,必以五行为用。故仁义礼智信之性,即水火金木土之理也。木仁,金义,火礼,水智,各有所主,独土无位而为四行之实,故信亦无位而为四德之实也。(《朱文公文集》卷五十六)朱熹在《论语或问》中说:人禀五行之秀以生,故其为心也,未发则具仁义礼智信之性,以为之体;已发则有恻隐、羞恶、恭敬、是非、诚实之情,以为之用。盖木神曰仁,则爱之理也,而其发为恻隐;火神曰礼,则敬之理也,而其发为恭敬;金神曰义,则宜之理也,而其发为羞恶;水神曰智,则别之理也,而其发为是非;土神曰信,则实有之理也,而其发为忠信。是皆天理之固然,人心之所以为妙也。(《四书或问》卷六)
【原文】:率性之谓道
【朱熹】率,循也。道,犹路也。人物各循其性之自然,则其日用事物之间,莫不各有当行之路,是则所谓道也。
【分析】既然是“天命之谓性”,那么性就是我们本来就有的。因此我们学《中庸》,就恢复自己本性。试问本性如何恢复?方法就是要率性,率是什么呢?率当循字讲,循是顺字讲,就是顺乎本性。循性行之是谓道。根据我们本有这个性“行之”是什么呢?我们一切的言语、行为,日常的生活一切的活动,都要率性,换句话说,都要顺乎我们自己的本性。这个叫做道。
所以说,我们能率性而行就是走在了光辉人性的大道上,这才是真正的金光大道。憨山大师的解释比朱熹更加详细。
那么率性是什么样的状态呢?率性这个词语经常被使用。我们为了表达对自由生活的追求,会说“率性而活”,痛痛快快的,活得潇洒。那么此时是否是率性呢?这就值得我们思考了。
如果能完完全全的率性,这不是我们普通人的境界了。按照朱熹老先生一贯说法,必须人欲克尽,天理才能全行。孔子自述中有一话,我个人认为是率性的最好的解释。孔子说:“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所以,率性就是从心所欲,不逾矩。从本性发出来的想法思想、言语动作行为一定是不逾矩的。也正是因为不逾矩,反过来才能从心所欲。
因此通过孔子自我剖析,我们就能看出率性要受到理(天理)和礼(制度与规范)制约,如果没有理与礼制约的中和调节,那就不是率性而是任性了。因此孔子也说“礼之用,和为贵。”
孔子七十才能做到率性而行,可见率性之难。那么我们不尽追问,为什么我们普通人很难做到率性呢?原因在于什么呢?在于下文中说的“喜怒哀乐”。就是这些情绪发动遮住了本性。当然这里用喜怒哀乐代表所有情绪。
情与性所不同的。情是人人就是自己私心起作用,任何人的一个情绪一起来的时候,都是为着自己,它与性是不同的。性是无私无我的,物欲格尽。率性就是把自己一切的私心都把它去掉,我们起心动念的时候,不要为自己,都要为天下苍生,所以过去的圣人,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他们都是圣人,除了孔子没有做天子,没有位之外,其余都是有位的。那么他有有了圣人之位了,已经成圣人了,他还是那么样的为天下民众,在那里谋求福利,为天下民众的教育,没有一天在那里休息,他们为什么呢?他们知道,自己已经开发出来这个本性,与天下所有的人的性是一致的,自己已经成为圣人了,天下那些一般的人,还是有种种的痛苦、种种的问题,不能解决。他就是为了天下人这些问题来谋求解决。
所以“率性之谓道”,就是学古代那些圣人,起心动念不是为自己,完全为天下人。你能够这样用心的话,那么你就是率性了,率性就是理性,一切都是合乎道理的。反过来讲,心里起了任何一个思想,为了自己。那这个虽然我们要想率性,实际上是率情。这就不能入道,这是背道而驰。因此要讲率性之谓道的话,最重要的一个意义的话,就是要去掉我们自私自利的心思,必须要从这样来用功夫的话,你才能够率性。
这个方法叫做去情显性。(注:佛教有转识成智的理论)
【原文】:修道之谓教
【朱熹】修,品节之也。性道虽同,而气禀或异,故不能无过不及之差,圣人因人物之所当行者而品节之,以为法于天下,则谓之教,若礼、乐、刑、政之属是也。
【分析】率性就是道,人若能率性行之,就无需教化。然而人受本身气禀情绪影响加上后天环境污染,人往往昏昧不明,所以就需要不断修正自己的行为。圣人因此教化天下。
憨山大师的解释如下:
修道之谓教者,乃圣人之言教。即礼乐刑政,忠孝廉节,仁义礼智,以至致知格物,诚意正心等,一切规模法范,通谓之教。(注:圣人因机设教)然而吾人各禀此全性而为人,自有性德,不待教而能者,又何用教。盖上古之人,性醇德全,无有一毫外慕,且不知有身之为爱,岂有贪爱外面声色货利之事。是故不为一身爱外物,则不被外物染习杂乱其性故。所以上古之君如此,而上古之民亦如此。故无为之风,乃天德之淳,熙熙皞皞,俱在大道化育之中,所以不用教也。及至中古,人心渐凿,知身可爱,故爱物以养身。既以一己为我,则我与物对。物我既二,则性不一。性被物染则不精。不精则不一。(注:本性被物欲蒙蔽)故凡所作为,不率性而率情矣。情则有所偏,故大中至正之道隐。其于日用当行君臣父子之间,所有忠孝和信,皆不尽出于性真,而多出于情伪矣。情伪出则百弊生,弊生而情愈伪,情愈伪而去性愈远,是以世人渐趋渐下。物欲固蔽,愈远愈深。愚不肖者。则只知有物欲之伪情,而不复知有本然之真性矣。其间即有知者,而或又索隐求深,知之太过;而贤者或又高飞远举,矫世戾俗,而行之近怪。是皆不能于日用寻常当行之道,君臣父子之间,而各尽性正命以适中也。是故圣人悯之,不得已而裁成以辅相之,务各使之以合中道,故立言以垂教。(注:圣人苦心)所谓修道者:修即如世之修理物件一般,使其不足者补之,有余者去之。只就在人人不率性处,或太过者折之,不足者诱引之,以之至于中道,将以复其性真耳。(注:修道目的在复性)故曰修道之谓教,非是离率性之道,分外别有教也。
总结: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道,这三句是全篇的总纲。朱熹说:“盖人之所以为人,道之所以为道,圣人之所以为教,原其所自,无一不本于天而备于我。学者知之,则其于学知所用力而自不能已矣。故子思于此首发明之,读者所宜深体而默识也。”
这段话为我们提供两种修行方法,那就是“性之”与“反之”。这是孟子总结提出的。
王阳明对此有深刻见地:
问《修道说》言,“率性之谓道”属圣人分上事,“修道之谓教”属贤人分上事。
先生曰:“众人亦‘率性’也,但‘率性’在圣人分上较多,故‘率性之谓道’属圣人事。圣人亦‘修道’也,但‘修道’在贤人分上多,故‘修道之谓教’属贤人事。”
又曰:“《中庸》一书,大抵皆是说‘修道’的事。故后面凡说君子,皆是能‘修道’的;说小人,愚,不肖,说庶民,皆是不能‘修道’的;其他言至诚至圣之类,则又圣人之自能‘修道’者也。”
为什么我要在本篇后面引用“性之”与“反之”呢?就是要告诉大家,我们修行的重点方向在哪里?我们要从“反之”入手,以达到“性之”,也就是禅宗所说的渐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