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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花何时开（奇幻小说6800字）

　　

１

那年夏季，天大旱。

一日深夜，皇宫后宫里的宫瓷坊，一工房里一灯如豆。灯下，蓝靛彻夜未眠。

他的家族世代为皇家烧制瓷器，皇宫里摆设的大部分瓷器以蓝靛家族烧制的青花瓷为主。

皇上爱妃的生日将近，宫里已传令蓝靛烧制一批皇妃最喜爱的天青色青瓷，择日进贡。

对于青花瓷的烧制工艺，蓝靛已炉火纯青。但烧制天青色的青瓷，却要天气的配合，只有在雨后天空呈天青色时才能烧制成功。若不能按时完成，他和工匠伙计们可都得人头落地。

“公子可有烦心事？”一个倩影倚在门边，身材小巧，乌发用木簪子轻挽着，靛青衣、白里裙，黛眉长敛，青蓝色的眼睛水汪汪。蓝靛从未见过如此美的姑娘，尤其是那双眼睛，在灯影里愈发好看。他有些看呆了，好一会儿才发觉这样盯着一个姑娘看实属无礼。马上起身，显得非常失措：“我……我……无妨，姑娘是宫里的人吗？这么晚了，还不快些回去。”

那姑娘没说什么，小手一指蓝靛桌上的一枝荷花说：“真好看。” 蓝靛瞧了一眼荷花，那是他从工房门前的池塘里采的。“你喜欢，那就送给你了。”蓝靛将花递给姑娘，他看到她的十指如葱。“谢谢公子。”姑娘接过荷花，蹦蹦跳跳地到门口。“姑娘尊姓大名？”蓝靛叫住她。“青花！”她头也没回。“我是蓝靛。”蓝靛感觉青花没在听，她已经跑远了。

青花只是她随口说的名字，其实她是蓝靛放在宫瓷坊杂货房里一块年代久远的青料，沾了人的灵气，刚刚修成精。

 

2

“蓝靛师父，快一点啦！”伙计们催促着。蓝靛挽着衣袖，头发向后高高束起，脸上还沾着那么点瓷土，“来了来了。”蓝靛擦了把汗，继续推着装瓷土的小车。无意间看到了前面池塘边的青花正伸手去摘荷花，他马上喊了一声“青花！”青花好像还不习惯有人这么叫她，只呆呆地回音“哦，蓝靛。”

伙计们都热情地冲青花点头微笑。原来蓝靛和伙计们这么辛苦，青花想。

烈日当头，宫瓷坊的厨房里飘着馒头的香味。

蓝靛脸上的泥迹没洗，手随便在衣襟上揩了揩，就抓了个馒头吃。伙计们正在一旁议论着什么，看见他来就都不作声，只看着他干笑。“笑什么呢？”蓝靛找了把椅子坐下。一个板牙伙计呵呵一笑应道：“蓝靛哥，咱是不是要有嫂子了？”

蓝靛脸刷地红了，给了板牙一个“毛栗子”，“瞎说什么！”板牙吃痛，“那我早上听说……”一伙计马上捂住板牙的嘴。蓝靛手叉着腰，“好啊，原来是你在八卦！”刚要给他一个“毛栗子”，那伙计用手指了指身后。

他看见了青花。蓝靛刚要和青花打招呼，伙计们倒一齐喊了：“青花姑娘好！”蓝靛苦笑无语。青花还是那身靛色褂子。“煮什么呢？这么香？”“馒头呗！”伙计们齐声喊，好像在帮蓝靛追姑娘似的。蓝靛将手里的馒头叼进嘴，又到蒸笼里抓了个热乎的馒头，拉起青花就往外走。走时还不忘回敬伙计们一个“回头要你们好看” 的眼神。

到了厨房后院，蓝靛把馒头递给青花。“吃吧。”青花呆呆地接过，尝了一口。她还是第一次吃馒头呢。“吃完赶紧回宫里去吧。”蓝靛轻轻拍了拍青花的肩。“对了，你是属于哪个宫的？”青花随手指了指。“啊？那是冷宫呀！”蓝靛惊呼。青花觉得有些不对，马上转移话题：“啊呀，刚才你的伙计们好可爱呵！”

“他们？”蓝靛说，“刚才……他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没事没事。”

“这些伙计都是和我一起长大的，亲似兄弟呢。”

“真好……”

 

3

青花一下午都在看蓝靛他们做泥胚。

晚上，青花又见蓝靛工房里的灯亮着，便悄悄走了进去。

“嘿！”青花猛地拍了一下蓝靛，蓝靛的手抽了一下。转身一看，才松了口气。“青花，你别这样，神出鬼没的，差点让我画错了。”青花这才看见蓝靛面前的泥胚上布满了朵朵好看的青花。“不好意思……”青花挠挠头。

蓝靛继续画泥胚。

青花想起了那个晚上她在蓝靛工房的桌子上看见的画，有妃色的花、绾色的花、三青色的花，都很好看。“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宫休息？”蓝靛关心地说。“你不也没休息。”青花认真地看蓝靛画着。青料化开的颜色，自己化开后，会是那样的吗？

“我只不过想夜里多赶点工，伙计们白天就可省力些。”蓝靛其实也有点累了。青花用手抚摸泥胚上的青花，觉得有一天自己也成了这样，是不是也有这么好看。“做你的伙计真好。”青花轻声说。

蓝靛是真的累了，不一会儿就靠在椅子上睡着了，画笔还在手中握着。青花好奇地用手指点了点蓝靛的脑袋，把画笔从蓝靛手里抽出来，就在泥胚上画了起来。一朵一朵，生动传神，清雅欲滴，比蓝靛画的还略好。青花越画越来劲，索性把剩下的几个胚子全画完了。这才回到杂货房，还带着那么点小得意。

青花毫无睡意，想去皇宫里转转。刚走到冷宫的后门口，一个宫女端着一盆水泼出来，青花一个没躲开，水便把她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你，你没事吧。”小宫女被吓到了，话音颤抖着。“没事，没事……”不一会儿，青花只觉头晕，好像自己在化开一样。青色的水，在地上蔓延开来。月色清明，小宫女看着满地的青水，再看看她青色的眼睛，腿一软，坐在地上尖叫起来。青花感觉不对劲，马上跑回了杂货房。她发誓，那尖叫声绝对是惊动了皇宫的守卫，早知如此，她死也不会乱跑呀！

好在青花这块青料年代久，不怎么化得开，回到杂货房施个小法术，再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4

青花第二天来到工房里，蓝靛无意中看见了青花脖子上的青斑。“青花，你挨打了吗？”蓝靛有些心疼。“没有啊。”青花随手往脖子上一抹，青斑便被抹去了。“衣服褪色了吧。”青花随口一说。“你家主子真亏待你。”蓝靛一向是个老好人。伙计们看着青花呵呵一笑，马上又掺和：“蓝靛师父，你画的青花可真传神，莫不是因为有了青花姑娘……”蓝靛给了一伙计一个“毛栗子”，“净瞎说。”却又小声嘀咕：“真奇怪，我记得昨晚没画完就睡着了，不知道剩下的泥胚是谁画的。”板牙说：“蓝靛哥，你肯定是太累才不记得了。”“嗯，也许是吧。”蓝靛干笑了一下，也就不说什么了。

只有青花在一旁偷笑。

中秋将至，皇上和爱妃出宫游太湖去了，送青瓷进宫的期限得以推迟几天。

推迟又有何用，蓝靛愁，旱情严重，雨难求。

青花来到工房看蓝靛做泥胚，这次，蓝靛没有借口工房脏让青花离开，而是停下手中的活，问青花：“你……中秋日有空吗？”青花疑惑地看着蓝靛通红的脸，说：“有空啊，怎么了？”“中秋日，我们结伴去逛古街……可以吗？”“好啊 。”青花回应他一个甜甜的笑。

两人约好了出玩的时间和见面的地点。

 

5

中秋日，天边的昏黄未褪，夜还未到来。

青花早早来到蓝靛的工房门口等候。一身旧的靛青衣，难掩她的清丽。才修成精不久，只会勉强施些小法术，好看的衣服还不太能变得出来。

“青花来了，快进来。”青花进了工房，蓝靛迫不及待将一套叠得非常整齐的袄裙递给她。“给你的。”青花好奇地接过，她还是第一次收到礼物。展开，是一条素色的袄裙，领口、肩头、袖口、裙裾都被缀上了妃色的花，闻着还有淡淡的香味。青花简直看呆了，真的很漂亮。

“换上试试吧。”蓝靛说完，快步走出工房，关上了工房的门。

不一会儿，站在蓝靛跟前的青花就是另一个青花了。

墨色直披的长发，黛眉长敛，两颊含羞，一身清丽的袄裙，仿佛从繁花中走来，靛蓝色的双眸更具灵气。

“好看吗？”青花都有些羞了。“好看，好看！”蓝靛呆呆地看了一会儿青花。“我们去逛街吧。”“好。”

走在路上，蓝靛心中窃喜，自己哪有多余的银两去买这身袄裙，不过是买了一件素色的，再花了一夜时间把花一笔一笔画上去。

蓝靛没有想到青花穿上竟是如此好看。

一高一矮的身影在古街上移动，已有几家店铺点上了灯火。

青花第一次逛集市，东跳跳西跑跑的，一会儿看看这家的风车，一会儿看看那家的面具。青花的眼光停留在一方莲花镇纸上，“蓝靛，这个好不好看？”青花举着陶瓷质地的镇纸对蓝靛晃了晃。店家马上恭迎：“姑娘真有眼光，这可是本店的宝啊，是天青色青瓷，你看这形状，这颜色，这光泽……”青花拿着镇纸把玩着，爱不释手。

蓝靛让青花放下镇纸走开，青花一脸不解。蓝靛在青花耳边轻声说：“那个是粗制滥造的次品，拿泥胚用颜料染的，回头，我烧一个给你。”青花顿时喜笑颜开。“那你说话算数，拉钩！”蓝靛苦笑了一下，伸出手。“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青花回头看一眼镇纸，又笑着跑开了。

“蓝靛蓝靛，你看那边有卖荷花的。”青花拉着蓝靛又叫道。她是真喜欢荷花，只因为与蓝靛初见时收到的就是荷花。“工房前不是有很多吗？”蓝靛嘟哝着。“那边的不一样嘛！”两人已经来到了荷花摊子前。木桶中的水很清，漂浮着几片荷叶和好多支荷花。青花不由分说麻利地捡了两支，拉过蓝靛对老板说：“老板，他付钱。”又饿猫扑食般抓了一个摊上的板栗酥，走到河边的戏楼看戏去了。

蓝靛还没反应过来，只好乖乖付了银子。真是个任性的丫头。

戏台上的戏子红妆浓抹，魅袖轻舞。蓝靛不懂戏，只听戏子唱：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

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遍青山啼红了杜鹃，那荼蘼外，烟丝醉软，

那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

闭凝眄，听生生燕语明如翦，听呖呖莺声溜的圆。

青花也学着戏子唱了两句，扭了两下。蓝靛在桥下看着桥上一个青花，水里一个青花，不知怎的笑了起来。

一阵寒意袭来，起风了，天黑了，古街已灯火阑珊。蓝靛灵机一动，想起小时候爷爷带自己看的烟花。“青花，来这里。”蓝靛将青花叫了过来。“我带你去鼓楼看烟花。”青花眼里闪出新奇的目光。“好，快走快走。”

 

6

蓝靛和青花几乎是从街的这头来到街的另一头，一座灯火明亮七八层高的古楼出现在面前。两人一口气爬到鼓楼的最高层，楼上早就聚集了不少人。从这里，可以看见皇宫和古街上的万家灯火。青花第一次见到如此美的夜景，高兴得小脸红朴朴的，一双小脚不停地踏跳。

“嘭！”开始放烟花了。“烟花烟花！”青花傻傻地叫起来。条形串串红般的烟花、朵状美人蕉般的烟花、团状荷花般的烟花……真是美极了！“蓝靛，你说，怎么没有青色的烟花呢？连青色的荷花也没有？”蓝靛摸摸她的头：“有的，只是你没见到吧。”明明是没有，却不忍心告诉面前正高兴的姑娘。

看完烟花，人群渐渐散去，夜已深。

青花也是会累的，她的累全写在了脸上。可恶的蓝靛，不马上回家，还去买什么桂花糕，说是要分给伙计们吃。

到了宫瓷坊伙计们的宿舍，青花看见伙计们一个没睡，都在等他们回来。蓝靛举了举手中的一包桂花糕，伙计们见了就抢过去开拆。大家边吃边聊，有说有笑。青花尝了一块清甜的桂花糕，也睡意全无，站在一旁听大家聊天。“嘿，蓝靛哥。你以往中秋都陪我们过，怎么今儿个陪青花姑娘去了？看来咱以后可真要添个嫂子了！”板牙起哄说。“是啊是啊！”其他伙计们也跟着附和。蓝靛无语，给大家一个白眼。青花一直笑着，看看蓝靛，又看看其他伙计，也不说话。

一会儿，青花悄悄把板牙叫到外面。荷花池边，月色清明。“咚！”青花用手指弹了一下板牙的脑瓜，“以后不准欺负蓝靛咯！”板牙不防，有点吃痛。“好了，好了，下次不敢啦。青花姑娘下手好重啊！……”“知道厉害了吧！我回去休息了！”青花大声一叫，算和大家道别。

 

7

几天后，后宫起流言了。说宫瓷坊里有妖怪，只要一沾水，身上就会流出青色的水。

蓝靛和伙计们都听说了流言，但大家都不信。

离皇上规定送瓷器的期限快到了，蓝靛和伙计们更卖力地赶工。直到宫人把板牙的尸体抬到伙计们面前。

这突发事件令伙计们大吃一惊，紧接着是悲愤。没人知道凶手是谁，宫里还在查。听说板牙是被妖怪拖下水井，淹死的。仵作还说，给人发现时，已经死了有三天了。板牙平时好偷懒，大家都以为板牙又去哪儿晃着了，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

一天夜里，青花又去了蓝靛的工房。

“别躲了，坐一会儿吧。”蓝靛在做泥胚，对一旁的小椅子努了努嘴。青花听话地坐下，说：“别太累了。”蓝靛头也不抬。“那你帮我换盆水来吧。”青花瞧了瞧一旁一盆洗过笔的水，二话不说端起来就往外走。谁料青花没注意脚下的门槛，拌了一跤，水又像上次一样泼了一身。青色的水从青花的两颊滑落，样子甚是吓人。她赶紧用袖子抹去，尽量不让蓝靛看到，可水还是不停的滑下来。蓝靛已经站在她身后。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吃惊，有悲伤，更多的是失望。

青花也被吓呆了，连忙说：“不是这样的，不是你想像的那样，不是！……”如果她能哭，她早就哭了。

“果然是这样……”冷宫的小宫女看见青花总往蓝靛他们这儿跑，对蓝靛说过曾经与青花相遇的事。今日一试，果然发现了青花的秘密。

“板牙的事，和你有关吗？”蓝靛冷冷地问。昔日那个温柔的少年，已不复存在。“没有……”青花眼里充满了恐惧，她是青料变成的精，可她从没有想过要害人啊。“板牙死的那天是中秋节，最后一个见他也是你，你到底做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害他？”蓝靛突然激动起来，厉声逼问她。“我什么都没有做，真的没有！”青花失声喊道。“你这个妖怪，你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蓝靛瞪着那双青色的美眸，手指猛地指向门外。

她信任的人却不相信她。

青花低着头，消失在了蓝靛工房门前的石板桥上。

 

８

皇上规定送青瓷进宫的日子正在逼近，旱情日趋严重，虽然也派人去龙王庙求过雨，但雨依然下不来。

“蓝靛哥，这几天怎么不见青花姑娘来？”有伙计问。蓝靛嚼着馒头的嘴突然停了，“她以后不会再来了。”

这已是青花第三次看见蓝靛工房里的灯彻夜亮着。再不下雨，再烧不出天青色瓷器，伙计们的人头就将不保，蓝靛一定为此伤透了脑筋。得想办法弄场雨来，青花想。

她在杂货房捣腾了一晚上，终于翻出了本有用的东西。这好像是蓝靛祖传的一本烧瓷笔记，记载了各种各样的烧瓷方法，里面夹了一张求雨的便签，字迹歪歪扭扭。青花本就不识几个字，半蒙半猜，好不容易读完祈雨的方法，却又发愁了。

祈雨的方法是要用年代久远的青料在石板桥桥面上用青花拼成一个三尺宽的“雨”字。

青料都在蓝靛的工房里，现有使用的青料都是新鲜的，自己不就是年代久远的青料吗？可自己一沾水就会化，可是用一点就少一点啊。三尺宽的雨字，要多少青料呢？不管那么多了，为蓝靛求雨要紧。他说再也不想看见她，就算自己消失了，也没有关系吧。青花天真地想着。无论能否成功，都该试一试。

事不宜迟，要快些动手。

 

９

那天晚上，月如下弦，树影婆娑，清风徐过，一池荷花摇曳。

青花拿着笔端着一盆水，来到蓝靛工房前的石板桥上。月影在水中摇曳，终究，她还是有一点不舍的。要是自己消失了，就再也见不到蓝靛了。施墨、描形、勾瓣、分枝，她不知道自己的手法为何如此娴熟，脑海中只有与蓝靛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蓝靛搬泥胚的样子、蓝靛吃馒头的样子、蓝靛画青花的样子……蓝靛送过她荷花、蓝靛请她吃馒头、蓝靛送了她好看的袄裙、蓝靛带她看烟花……

一笔一笔，把自己画进画里，青花突然很想哭，可是青料是没有眼泪的。

青花在一点一点变小，她不后悔。指尖的青花娇艳欲滴，花瓣青蓝透明，枝条墨郁十足，朵朵是青花的心血。

当最后一朵青花勾勒完以后，已是天明时分。四面乌云滚滚而来，笼络了天地，雷声阵阵，豆大的雨点如海啸一般席卷大地。青花跪坐在桥上，已成虚影状，她呆呆地望了望前方，又看了看地上的青花，苦笑了一下，化作一小朵青花停留在石板桥桥面上朵朵青花拼成的“雨”字上。

那个叫青花的女孩，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了。

蓝靛被突如其来的雷声惊醒，伙计们也醒了。大家立刻将早已准备好的泥胚入窑烧制，就等雨停天空呈天青色时瓷器出窑。

三天后，蓝靛的宫瓷坊如期送天青色青瓷进宫，得皇上赏赐。

蓝靛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看到天青色的天空时想到了青花。罢了，她只是一个妖怪。

 

10

几天后，宫里传来消息，板牙的死是那天晚上回房时与一个太监起了争执，太监出手重，板牙的后脑磕在了一旁的大石头上。太监怕事情败露，便将板牙扔进了井里……

蓝靛悲痛之余，最后悔的便是对青花发了脾气。他疯一般在工房里拼命用手拍打自己的头：“青花，你到底是谁？你在哪里？”

“蓝靛师傅，快来看！”一伙计拉着蓝靛去了工房边一方不起眼的荷花池旁。池中的白荷全部变成了青色，池上石板桥的桥面上，有人用青花拼成了一个“雨”字，在几天的雨中，青花也不曾褪色。“怪事……”蓝靛轻抚桥面上的青花，多好的画工，所有工匠的手艺都不及，倒是像那几个晚上工房泥胚上的画。不！他敢肯定不是自己画的，因为要赶工期，所以没有问起。那会是谁？难道是青花？

蓝靛仿佛丢了魂似的。如果是青花，她画这个做什么？

蓝靛一肚子疑惑地回了工房。

皇上的赏赐下来了，伙计们要搬去更好的地方住，所以要收拾收拾。蓝靛来打扫杂货房，他意外地在房间一角发现了几枝已经枯萎的荷花，一张包小吃的油纸，还有，他当初送给青花的袄裙。青花来过这里？蓝靛想。打扫着木架子，突然想起自己曾经放在那里的一块青料不见了。那块年代很久的青料，都要放成精了吧……

想到这些，蓝靛的手停住了。难道青花……是精吗？继续翻找着，他找到了祖传的一本笔记，掉出来一张便签，拿起一看，是一张祈雨的方子。

一瞬间，他什么都明白了。那个叫青花的女孩，用生命换来雨水救了他，他却不知晓。

 

又下雨了。

桥上放着他为她烧制的天青色莲花镇纸。

他对一池荷花道：“青花，对不起。我在这里等你，回来吧。”

地上画的青蝴蝶飞上他肩头，她说：“好。”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月色被打捞起，晕开了结局。

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

你眼带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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