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君:老外大叔评我的课——我在清澜山的第一节公开课后记
(2017-08-10 08:46:18)一位老外大叔邀请我,要和我聊聊课。
这个外国大叔,不懂中文。
我和他的交流,靠清澜山的教学总监黎蒙老师翻译。
这个外国人,是我们的学术校长,来自美国的larry Tash。
Larry69岁“高龄”,是清澜山年纪最大的老师。
69岁,如果是中国人,一般早就安享晚年了。
但larry天天在校园里欢天喜地地忙碌,为这个新学校的开学加班加点。
他不像69,而像49。
虽然他不懂中文,但我毫不怀疑他能听懂我的课。
因为在前五天的培训中,他不是主讲教师,就是培训主持者。哪怕没有翻译,我也大概能够感觉他的教学理念,教学方式,教学激情。
对于教育而言,口头语言当然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但还有很多东西,并不通过语言传递。有些课堂的介质,得用心才能体会。
Larry ,就是这样的用心者。
而且,我特别感兴趣,一个外国人,怎么看一位中国优秀教师的课——这堂课,如果上给中国老师,肯定是赞扬声一片的。“语言的个性化”,是我的一堂永远处于不断更新中的语言赏析课。和生活自然接轨,很有趣儿,学生很容易被激发出学习热情。
但外国人会怎么看呢?
自然,larry很懂得尊重和鼓励。他先热情洋溢地表扬了我们很多。但我更感兴趣的是,他会提出什么质疑。
果不其然,可爱的老头儿,很坦诚地表达了三方面的意思——对我的课和赵谦翔老师的课——我和赵老师作为中方代表,承担了这次的所谓“大师课”。不谦虚地说,我和赵老师的课,在全国,都还是有些影响力的。一个“绿色语文”,一个“青春语文”,个性都很鲜明。
可爱的larry ,表达了三方面的建议:
第一,他觉得我和赵老师都很累。备课很累,上课也很累。
第二,他觉得课堂上老师和学生的交流很充分,但是学生和学生之间的沟通和交流太少。
第三,他觉得老师给予学生的固定性的结论还是偏多,学生的批判力和创造力还没有被激发到最佳的状态。
总之,我是能感觉到的:他对中国课堂的这种常态,怀有隐忧。
要是在以前,对这样的评课,我未必能理解,能接受。因为中国文化有中国文化的背景。我们几千年的积淀,他们才两三百年的积淀。我们可以讲给,应该讲给学生的精华实在太多。美国人是不理解的。而且,按照我们的课堂的传统的标准来衡量,我和赵老师的课堂,都算得上气氛活跃,激情洋溢,工具性和人文性的相融,应该是做得不错的。
但经过这几天的集中培训,浸淫式地感受了美方的课堂之后,我发现,他们的课堂追求,真的和我们不一样:
我们总是自觉地或者无意识地就会选择“半开放”或者“完全封闭”,而他们习惯于全开放。
我们重视知识的传授,他们重视思维过程的体验和表达。
我们特别重视师生的对话,他们特别重视生生之间的合作沟通交流。
我们一定要在课堂上“落实”一些知识能力,或者价值观,他们则追求思维的发散性,批判性和创造性。
我们的课堂很“满”,他们的课堂很“空”。
我们的课堂主要还是宣讲式和对话式的,他们的课堂却总是活动式的。
我们的课堂能够做到“师生同时站在教室中央”就很不容易了,而他们的课堂一定要“学生站在教室中央”。
所以我们总是很忙,他们却好像总是很闲。
所以我们的课堂好像气氛总是偏紧张的,但他们的课堂好像总是很欢乐放松的。
……
总之,就如一些研究文章所说,中国课堂一直在“挖洞”,而美式课堂,一直在刷墙。
他们的课堂,如果用我们的公开课的常规标准来衡量,恐怕会被批判为“无内容,无落实,太松散”。
但在体验这样的课堂的过程中,虽然有不适的感觉,但我也分明地感受到了这一类的课堂的追求——解除一切的控制,让学生自由地自主地思想。
关键是我已经看到了:像我们那样辛苦地备课上课很难,但要像这样给孩子们开放自由的课堂空间,并且完成教学任务,好像更难。
因为,实际上,我还是习惯于“教师中心”的,不管我的课堂设计得看似多么民主开放。课堂的控制权,我还不习惯放掉。
而美国人上课,确实敢“放权”,他们是真正落实“学生中心”的。他们的内心很强大。
所以,我接受larry的评课。我觉得他真伟大。他仅仅凭感觉,就发现了我们的教育中最顽固的问题。他的点评,真的是一针见血的。
在这样的一所国际学校——学生必然要走向世界的学校,如果我们躺在以前的成就上睡懒觉,而不能更加地打开胸怀,睁大眼睛,为学生探索更开放的课堂生存方式,那清澜山,一定走不好,走不远。
这也是我们的学术校长larry在第一时间找我“聊天评课”的原因。我是所谓中方的“首席教师”,他希望从我开始改变。我做出了表率,其他老师,就能跟上来。
我很钦佩larry ,他的提醒很及时,他的鼓励很激动人心。
最可爱的是,larry也很有反思精神。他说“中国老师在课堂上太累”,而“美国教师在课堂上太闲”,两种状态都有问题,需要互相走进,互相融合。
我大笑,没想到这个外国大叔,还懂我们的中庸之道呢。
为了表示感谢,我去学了一句英文——你评课真棒,然后讲给larry听。
我肯定讲得极其蹩脚。但Larry肯定听懂了。他开心地哈哈大笑。
他说,他也要努力学习中文,到我们的幼儿园去从头学。有一天,我们俩交流不用翻译了,那就自由了。
我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我更期待着在交流中,美式的课堂,中式的课堂,都互相汲取彼此的优点,都成为个性更鲜明的,更优质的课堂。
如果这样,清澜山的孩子们,就有福了。
渴望进步的我们,就更有福了。
(2017/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