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今年即将小学毕业，呼啦啦长大，长成了个半大小伙子。

这个春节，和老公商定：他和儿子回老家陪伴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过年，我在北京陪伴小姨姨父过年。

一家人分成两半儿。我有点儿不舍。

儿子在书房孜孜不倦地玩他的IPAD。我靠着门，嘟着嘴，说：“小狗儿，你走了，妈妈跟谁玩呢？”小家伙头也不抬，爽爽利利说：“反正我平时也没有时间跟你玩儿。”我被噎住了，灰溜溜地逃跑。

老公和儿子挤在沙发上看电视，那亲热劲儿，我很羡慕，便也挤上去，要挤在他们中间坐。老公很配合。儿子却连忙往边上靠，还一边阻扰：“嗨嗨嗨，妈妈，男女授受不亲！”我立马凝固了。老公笑喷了茶。

我开始在家“发疯”了。就是以各种方式锻炼。乱蹦乱跳，活动肢体。跳到儿子旁边，我做了个奥特曼的姿势，挑衅说：“儿子，我们打个架吧！”儿子连忙躲开。我继续挑衅：“我们打个架吧！我们打个架吧！”呵呵，想当年，儿子小时候，迷奥特曼迷得五迷三道，我们家堆满了奥特曼孙子奥特曼儿子奥特曼爷爷外加奥特曼老祖宗的各种尸体。儿子天天把自己扮装成奥特曼的样子找我们打架。吃饭前，要打一架，否则，不吃。睡觉前，要打三架，否则，不睡。这会儿，我突然兴起，装起他小时候的样子，想来逗他。这小家伙左躲右闪晃过去了，还丢下一句：“妈妈，你怎么比我们班女同学还幼稚？”然后，扬长而去。

一放假，小家伙便开始写他的小说了。天天埋头创作，扬言要“一日一更”。我很好奇，申请道：“儿子，能否让妈妈一阅？”儿子不屑地说：“你看得懂吗？”我惭愧地低头。但忍住不好奇，再三向儿子申请，儿子终于破例给了我账号，我登陆他的新空间，读了，文字还不错，但真有许多地方看不懂。我不敢嘲笑儿子，更不敢教训他。我觉得自己很多方面落伍了。比如这段儿到北京各大剧场看了不少先锋话剧，据说都是名导孟京辉的经典作品，惊艳京城的。结果，全场笑得翻了天。我这个语文特级教师许多地方楞不知观众们为什么笑。小姨姨父更惨，许多台词儿他们都听不懂。于是我便明白：我们落伍了！不要轻易说看不惯，许多时候，看不惯是因为我们固守在自己那一代人的思维惯性中，我们跟这个时代脱节了。于是我便偷偷逃离儿子的空间，不敢留言。

小姨姨父来京，餐桌的靠椅少了一个，要加一个独凳。儿子很有风度，每一次都主动坐那个硬硬的独凳，让我们坐软凳。我挺感动。有一天吃饭的时候就表扬他。儿子说：“停停停！”他不要我表扬他。我停不下来，继续表扬，其实是想顺势逮着机会自我表扬一番。我说：“鉴于我们家尹犀墨的杰出表现，妈妈有一个奖励。”儿子扬眉问：“什么奖励？”我顿了顿说：“妈妈很快要出三本新书了，让你做第一位读者如何？”儿子不屑，发出怪声：“嘘……”老公也在对面：“嘘……”我落荒而逃。这两爷子，从来不看我的书，翻都不翻一下啊！

老公和儿子要去机场了。我送他们。我含情脉脉地说：“狗儿，你走了，妈妈会想你的。你会想妈妈吗？”狗儿干脆地回答：“那可不一定。”我觉得挺安慰。按照这一年多他的表现，他应该会干脆利落地说：“不想。”这样回答，已经很给我面子了。

然后我要跟他们“依依抱别”。老公很给面子，热情地回应我。抱了老公又抱儿子。儿子身体僵硬，全身动都不动一下。我便循循善诱，教他应该如何用臂膀围住我的腰等等。教了也白教，小家伙不解风情，根本像根木头。我只有悻悻作罢。

他们要出门了。我先妻性大发，又狠狠拥抱了一回老公。老公还是很配合，深情款款跟我惜别。然后我母性大发，又扑向儿子。儿子如惊弓之鸟，跳将开来，丢下一句话：“妈妈，爸爸会吃醋的！”然后绝尘而去。

小姨在我身后，看得哈哈大笑。她安慰我说：“你哥哥这么大时也这样，不跟你妈妈上街，说因为你妈妈是女的。”

我哑然失笑，一声叹息。呵呵，养个儿子，还不如养条狗呢！

翻出儿子小时候的照片自我安慰了一番。想当年——想当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