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半没回上海了，这次因为家族事务回了上海一个星期，如不是这样还不知道哪年会去呢。

四月六日晚上到达上海，睡前出门随便逛了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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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七日午时的家庭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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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和夏葆元在新天地一起喝咖啡谈天谈老朋友，无非是那些个陈丹青，韩辛，林旭东，陈逸飞等等。他的谈吐还是那么地风趣，嘴唇间叭叭的招牌响声和近四十多年前的他没有两样，对一些事务的议论也总保持着他特有的风格，他不当一个小说家实在是可惜了。晚饭时刻，葆元选的一家小餐馆也别有风味，醉蟹特别好吃。

八日，我终于买到心怡多年的录音唱片。奥伊斯特拉赫五七年来华演出的现场，中唱，四张CD和一张黑胶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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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日，我在七宝吃了令人回味无穷的汤团，还参观了我的美术启蒙老师张充仁的纪念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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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日，在好友达麟处消磨了大半天的时间，喝了咖啡还吃了碗他拿手的阳春面，以及他自制的葡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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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画室内看到一个油画调色油罐，他说是我三十年前给他的，居然还保存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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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的地点仍是葆元推荐的。一起进餐的除了夏葆元，魏景山，赵渭凉，还有蔡小犇，陈予刚，王达麟，和我。出包房时才知店家早已打烊，一班员工干等着我们走了才能下班。
饭后，我和达麟送葆元上了最后一班地铁。地铁口斜对面那林旭东家的窗户还亮着灯，墙上隐约还能看到几幅油画挂着。

我和达麟顺着淮海路几乎无目的地往东走，一路经过襄阳公园，那里已是一番不同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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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淮海坊(当淮海路还叫霞飞路时，这里叫霞飞坊)，我找到妈咪出嫁前曾居住过的地方。

那年抗战爆发，银行家的外公带着一家从杭州逃到莫干山74号的别墅避难(现在那别墅区归国家所有，老百姓不得入内)，后来听说鬼子要进山，一家人又逃到上海租界，约在1938年外公顶下霞飞坊整幢房子后，外婆家就在那里就一直住到五七年。我的妈咪当时住在三楼，1944年出嫁时排场很大，陪嫁甚丰，在丽都花园(现上海政协)的婚礼情景还拍有几盘电影胶卷，我们幼时看过数次，文革抄走到“落实政策”时仍不发还，理由是“珍贵历史影片国家保留”，一派强盗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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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已是半夜，我们又转到茂名路。

父亲曾于八十年代初在锦江南部开过一家“梦咖啡”，是当时第一家中外合资餐馆，开张那日新民晚报报道说放鞭炮八千八百八十八响。该址后来改成“苏浙汇”，现在又成了电影艺术家俱乐部。斜对面的法国总会是当时父亲的公司所在地，八四年在父亲的牵引下我为世界八大收藏家之一的威斯曼组织了一个内部画展，该次卖画行为被新民晚报评为“爆炸性事件”，涉及的几位画家在此开始人生新的转折点。

十字路口的兰心剧场是我记忆中最早看话剧的地方，那时我六岁，演的是“把一切献给党”，吴运铎的故事。舞台上的火药味至今还在我的鼻边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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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的外滩已不再灯火辉煌，昔日的市政府显得格外的阴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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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来，这两个并排的建筑永远是上海的象征而无法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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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中国的教堂，我总不免想起龚品梅，他的遗体何时才能返回故里葬在上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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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的晚上可以听到稀少行人的鞋跟和地面接触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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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美貌老外少女和绅士悄悄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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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阴沟和香烟蒂头似乎是少数没有被过速的城市变更所淹没的旧上海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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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点半-12点半在外滩，1点-1点半在外滩源，1点半-2点在南京东路，2点15在仙乐麦当劳喝热朱古力。按达麟的说法，人到这个年龄这样结伴夜游上海滩也很稀奇。

第二天（四月十一日），两个老男人逛了个旧书店之后来到迁址的德大西餐馆，希望还能找到点什么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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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我对这里的“西餐”已无法苟同，但应该说红汤还是原味，但猪排之薄实在令人无法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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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我去看了朋友奚其明，他刚写了个歌剧“燕子之歌”，上月中旬在文化广场已预演了两场。由于当初赶谱时间太紧张，配器由他人代劳，奚很不满意，趁十月正式公演还有些时间正在抓紧全部重新自己配器。

整整一个下午和晚上，我们的谈话都脱不了音乐，无论是谈马勒还是现代音乐，仰或是他自己创作的歌剧还是钢琴协奏曲，他总是充满了激情。我们一起看了他太太拍下的他们在周小燕家排练“燕子之歌”的录像，年青指挥张诚杰在钢琴前看着总谱手稿弹琴，故事的主角周小燕倒反成了指挥，女主角在右侧唱歌，作曲家临时担起的男高音角色似乎有些为难了他，但那种感情的流露绝对会比真男主角唱得更为真诚。

回到旅馆后已经十一点多，有亲戚送来一大包据说是我留在他那里的黑胶唱片，而我已早早忘了一干二净。其中有黎国荃和中央乐团的天鹅湖选曲两张，一些七十八转唱片如柯岗的帕格尼尼第一小协的CCCP四张，一些捷克Supraphon唱片如Abendroth的勃拉姆斯第一，全套京剧杨门女将，还有好些文革时期红红绿绿的中唱塑料薄膜唱片。我不可能带那么多回美国，选了一下后决定扔掉多半只带部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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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二日，离开上海前的最后一天。

上午匆匆整理了行李后再次打电话给葆元，相约在淮海路香港广场的苏浙汇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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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长久的谈话，让我对多年没有紧密联系的亦师亦友的夏葆元，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下面这张由餐馆内聪明伶俐的七小姐帮我们俩拍下的合影中，葆元尽管已白发显露，但眉宇间的那种智慧与敏捷，和一下就能看透人心的眼神显示出他仍然精力充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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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谈话不知不觉从午前一直讲到下午近三点，因为有别的约会我们不得不告别。

急急匆匆赶到田子坊，小周Francis已经等了良久。待坐定，小周就拿出他的两篇新作赠送于我。当然我们的谈话永远不离黑胶。因为我送一张自己Restoration的孟根堡马勒第四给他而来的话题，我发现这位忠实的富特信徒居然也是孟根堡的爱好者，我们的友谊似乎更近了。

谈着谈着，我们俩又差点耽误了约好的晚餐时间。在长乐路一条不显眼的小巷内，我们找到了预订好的一家意大利餐馆，老哈已经在门侧等候，就坐不久，相约的奚其明夫妇也如期而至。当然，只要饭桌上有奚在，话语是永远不会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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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的时间实在太短。
我真挚的朋友们，愿我们下次的相聚很快到来。

Jimdrp，2013.4.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