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_杨巧灵
位于长治市区北边10公里处的长治郊区马厂乡故驿村的崇教寺,从前必是一处禅意清风的淋山朝漳禅院。据碑文载:“东凝卢山秀气,西聚漳水荣华……”作为禅修的好去处,它同所有寺院修建的初衷毫无二致。
那些年,在寺内禅修的人总能听见近处风吹树林虫鸟鸣,总能听见远处漳河流水哗啦啦。
北宋太平兴国三年(978)赐额为荐福寺,祭神以求福。到了北宋太平兴国九年(984),宋太宗赵光义的一道赐额改名为崇教禅院——崇教寺。“崇教”,本义是“移转风气,崇尚教化”。《韩诗外传》卷八:“移风崇教,生而不杀,布惠施恩,仁不偏与。”“寺”,字面意思是“持续,相续”。
崇教寺地势北高南低,在一处略有坡度的山岗上。方向坐北朝南,南北长54米,东西宽31米,占地面积1674平方米。东、南村舍错落,西、北农田密布,相距五公里处的漳河现在被截流成波光粼粼的水库。
整个崇教寺一进院落布局,中轴线上现存天王殿、正殿,东西两侧为厢房(新建)、耳殿。存宋太平兴国九年(984)赐额碑和明万历四十七年(1619)功德碑碣各一方,明嘉靖二十三年(1544)“崇教寺重塑圣像记”和清乾隆三年(1738)“吉义村崇教寺重修殿宇碑记”碑各一通。该寺创建年代不详,现存正殿为宋金风格,天王殿为明代建筑,其余为清代遗构。1960年,被列为市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986年,晋升为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13年,更成为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
总体上来看,它的宋、金特征所占比例难分上下,可谓平分秋色。
如此,我们需要激活那段历史。
12世纪初,燕云十六州被石敬瑭割给契丹,北宋在失去战略屏障的情况下,与契丹人建立的大辽政权屡屡发生战争。长期对峙中,两个政权逐渐衰落。这时候,白山黑水间兴起了女真族建立的金朝,宋、金结盟灭掉辽后,金政权对宋发动战争,最终在靖康年间攻陷东京,虏走徽钦二帝,北宋灭亡。长治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宋、金交战之初,由于失去了燕云十六州这道屏障,长治就成了金兵南进的第一个踏板,在北宋还没有灭亡的靖康事变之前,这里已经是金朝统治,宋、金两个政权在这里是重叠的。
政权的较量体现在多方面,谁主沉浮除了取决于血与火的战争,还有看不见的精神控制,而精神控制的具体载体之一,就是宗教。宋金交替的时代,两个政权都从宗教着手,各取所需,各显神通。宗教成为宋金政权较量与民族融合、文化交流的催化剂。
宋与金,游牧与农耕,两种截然不同的文化,彼此冲击着,也融合着。
宋太祖赵匡胤即位不久,即下诏对毁坏的寺院着力修复,并敕令用金字、银字书写佛教经文,更选派行勒等157人前往印度,求取佛法。开宝四年(971),宋太祖敕命内官张从信前往益州雕刻大藏经,历时12年,刻制佛经6000多卷,雕版13万块,这成为我国第一部佛经总集。宋太宗赵光义保护佛教,大建佛寺,在五台山、峨嵋山、天台山等地建造了为数众多的寺院,曾诏令赞宁主持编纂了《大宋高僧传》,历时7年,成书30卷。皇恩自然也普惠到长治的淋山朝漳禅院,它被赐额改名崇教寺。宋真宗赵恒除建造佛寺翻译佛经之外,还亲自为佛经作注,亲笔撰写《崇释论》。其后仁宗、神宗、徽宗,无不崇佛、倡佛、护佛。
一朝巨富的金朝,以惊人的速度灭了辽宋,自然也想从思想文化上迅速占领其地其民。史称“辽因佛教而亡”,金代多少注意吸取辽国的教训,所以佛教事业带些国家化、规范化的特点。关昭素的观点:“佛自法成,法从佛出,非佛无以助兴王化,非法无以济度众生。以至大设仁祠,使释子有归依之地;广和像教,令迷徒生开悟之心。”从这一记载,可见金代佛教国家化的具体表现,也可见其对佛教或扶持或利用的居心。金代帝室的崇拜和支持佛教,开始于太宗时期(1123~1137)。传说太宗常于内廷供奉佛像,又迎旃檀像安置于燕京悯忠寺(今北京法源寺),每年设会、斋僧。天会二年(1124),太宗命僧善祥于山西应州建净土寺。同在天会年间,太宗后为佛觉大师海慧在燕京建寺,至熙宗时,命名大延圣寺(以后金世宗时改名大圣安寺,成为金代燕京的名刹)。当时营建塔寺,偏于河北、山西等地,长治自然绕不过,这是和攻占了宋都而加强黄河以北地区的治理经营有关的。
“宋时,凡天下名胜寺观等奉敕行查,给赐牒额;或州县陈请,求给勘合。至金则纳钱百贯,方准给牒,斯为滥矣”。官卖度牒及寺院僧侣名额,宋金对峙攻伐期间,两国竞相鬻卖以资国用,但在策略、效果上则有区别。两国统治者对佛道的态度,均标榜所谓的“中道”,即“不毁除,不崇奉”。不过,宋高宗、孝宗多次行停榻、住卖之令,巧妙地利用了市场调节和国家调控相结合的办法来控制度牒数量,稳定度牒价格,使其不致于过低或过高,既保证了国家利益,也兼顾了购买人实际的经济承受能力。金朝鬻卖的条目虽多,但出于限制佛道的目的,设置了诸如条件、时间、地域上的限制,在钱数上也有很硬性的规定,反而影响到鬻卖政策的实际效果。
从拔刀相向到血脉相融,同一块土地的主人在更换,然而那只是历史的一页在泛黄中被谁无意中看了一眼,倒是这遗留下来的宋金风格的正殿,不时地带你穿越回那个年代,任那段鲜活的历史绕梁不绝。
正殿台阶上的一株野花,从缝隙里冒出,旺盛,醒目。
也许是作者从事文物工作的职业习惯使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更喜欢由内向外来进行审视。透过窗棂,透过门框,甚至透过残损的缝隙,心会跟着光影明暗恍惚。殿内新塑了四大天王和大肚弥勒佛像,我看了一下神台上的四大天王,它们的眼神也多是向外看着,不过比较专注,不像我总在张望。同样的角度未必看到一样的景致。我们的角度相同,我们的心事有别而已!弥勒佛倒是端坐殿中,一如既往地笑看来来往往的人。
寺院外一位老者讲述,原来庙宇规模很大,曾经有二十四院,每年每月的初一、十五和佛的诞辰等节日,长治地区各县均有人来此上香、做法事。我问:这里有什么特别的故事吗?他神秘地说后来一场火烧得仅剩一院了,唐朝秦琼曾在此居住过。可惜这些没有记载,他也只是听说而已。老者说“荆棘梁,醋溜檩”,因为是方言,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但我猜他的意思无非是说这梁材的贵重不易,而传言的正殿两根大梁里面有金丝,估计也是这样岔听来的。
无需探究,每个庙宇总有无数神异故事,建筑老了和人老了一样,那些经历都是故事,给自己回味,给别人谈资尔尔。
一座古老的庙宇是宗教的神殿,也是一段历史的缩影,是一群人的虔诚,是一群人的手艺,或者是一个符号。
风云际会,恩仇流转,政权变换,唯有这建筑守得云开,用沉寂平息了一场一场的较量与动乱,看一条河流从咆哮翻腾到水静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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