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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8日侍诊日记(张亮篇)
徐新芳
3月18日下午五点左右我离开诊所,六点到家,在电脑上写当天日记,到八点,检查一遍交给师父。之后,许多没有记录的情景又断断续续冒出来,更重要的是张亮师弟补充了一些深入的内容,并通过具体医案教给我中医专业知识和师父常用手法。现补记如下。
一是跳动穴。我当时并不明后,只听师父说环跳、跳动,后来得知师父是扎了环跳穴,环跳穴周围产生了跳动。张亮在微博上记录得更清楚:今日跟诊,一位中年男性患者因左下肢后侧疼痛不适前来复诊,述上次治疗后疼痛明显减轻,今日继续治疗巩固疗效。师父
师父转发此条微博时,将知网上《王岱教授“跳动穴”手法的操作与应用》一文的链接登出。我下载此文,得知:所谓“跳动穴”,是指在一定手法配合下,能引起肢体或肌肉跳动或抽动的穴位;通常可用的跳动穴全身约有30余个;治疗肢体运动功能障碍。等等。详见此文。
二是粗针,师父以前就说《九针十二原》这一章,为何取此题目,说明针具非常重要。张亮解释如下:针具选择之“粗针”,所谓“粗针”者,是较普通毫针而言,常用毫针直径多为0.25至0.35mm,而师父
三是,张亮告知我:师父用穴位的时候,明确知道那个穴位的确效果好。不知你注意没有,昨天那位唐山来的三叉神经痛老人,师父在手上扎了合谷,面口合谷收,所以师父会扎合谷。那个笔名江河的患者师父扎了内关、神门,而内关、神门都是调心脏的。
我只记得那位脾胃不好的男子,师父为之扎了脾腧、胃腧,忘记是这个患者还是其他患者,说了一句:扎到胃了(患者的意思是针刺的针感传到到胃脘部了)。张亮说:师父扎背部调全身都是这个思想。我问:别的大夫是怎样操作的。张亮说:别的大夫这两个穴位会取,然后会取中脘、天枢、足三里等常规穴位,然后辩证加上其他配穴,其实都知道背腧穴的作用,但没想到这么用,只是把背腧穴作为取穴之一,而不会主要用这个,有不少针灸名家也这么用,也可能师父自己悟的。
张亮又说:总结下我以为的师父治病思路。1.经筋,松解筋结调理经筋;2.督脉,辅助阳气,另外借鉴《论棘上韧带所生病》思想调理内脏;3.华佗夹脊穴,调理全身,师父说这是华佗的背俞穴;4.背俞穴,调理全身;5.内功针刺,这个是治疗的前提;6.特效穴位。
接着,我们以一则医案更加具体阐明师父的治疗方法。选取的是一位女士,即其丈夫出现小脑萎缩状况的女士。张亮说: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当归,她和丈夫一起来的,当时的主诉是颈肩部不适,头晕,手麻,容易累。整个人比较疲倦,状态不太好,当时她丈夫情况比较严重,可能跟担心有关。治疗跟其他颈椎病患者大同小异。我就分析下师父这么治颈椎病的思路吧。颈椎病中医称为项痹,我觉得项痹这个词更好。师父会针刺督脉、颈夹脊,以及脑后天柱、风池、翳风等部位,这个对头晕效果明显,调完颈椎针刺肩部及肩胛内侧区域,肩部松解斜方肌筋结,肩胛内侧松解肩胛提肌,肩胛提肌损伤比较常见。后调理整个背部,缓解紧张的情绪及肌肉,后针刺腰部,腰部是整个脊柱的基础,所以无论是腰椎、颈椎还是脊柱侧弯师父都会扎腰,同时也可调理妇科。后沿针刺双手腕关节、合谷、中渚、后溪等部位及指关节。我觉得有必要给师姐讲一下华佗夹脊穴和背腧穴的位置,华佗夹脊穴在督脉旁开0.5寸,自大椎往下至腰,背腧穴在督脉旁开1.5寸,自大椎往下至骶。
四是这一天有几位患者是带着片子来的,师父和张亮一起看片子,说:这是影像学。每次遇到腰突、腰腿疼之类患者,师父先问,西医大夫让你手术了吗?然后又嘱咐,千万不要手术。但师父并非是排斥西医,也把西医好的内容拿过来用。只是让大家不要迷信西医,也不要一味黑中医。一位女士心脏不舒服,各种检查都做了,西医大夫说是筋膜炎,师父说,这个大夫有水平,知道不是心脏的事。但也不仅仅是筋膜的问题。师父为之针刺。这个案例刚好可以和师父《被误解的筋》一文互相对照:不仅腰腿痛的治疗是如此,某些内脏病也和经筋异常有关系,如沈阳的李江舟医生就提出了“筋性内脏病”的理论,在临床上取得了很好的疗效。他还观察到当左侧腰部的筋受伤的时候,相应的脏腑功能会亢进,而右侧的筋受伤时,则会减低。比如我们一感到心慌、胸闷、心悸,马上就会想到去看心内科,大夫当然会给你查心电图和超声心动图,乃至查血脂和心肌酶谱,甚至24小时心电监护等。却很少有人想到这有可能是颈背部的经筋出了问题,如果从颈椎或胸椎入手去治疗,症状很快消失的话,而且以上检查都正常的话,那基本上就可以诊断为颈性冠心病。另外一位上年岁的太太,她的右膝盖换了人工关节,我看到疤痕了。陪同其来的儿子说,就差一个月。原来是手术后一个月才到师父这里就诊,若早知道,就不用手术了。看来手术的效果并不理想,膝盖仍然感到酸软发凉。同时,患者还有其他不适状况,且非常复杂,来就诊时自己写了满满一页纸,如胃肠道不适,左肩关节疼痛伴随活动受限,等等。张亮后来告知我,师父为之针刺督脉、夹脊穴、背腧穴,脾腧穴、胃腧穴强刺激,四肢关节取局部筋结及压痛点。
通过这两个案例,我更加能明白师父常常挂在嘴边的:智者查同。
五是忘了是什么境况下,好像是提到一本书,师父引用了一句郑钦安的话:五脏六腑皆是虚位。我当时似有一种醍醐灌顶之感。张亮后来把原话发给我,记在这里:仲景一生之学问,即在这先天立极之元阴、元阳上,探求盈虚消长,揭六经提纲,判阴阳之界限。三阳本乾元一气所分,三阴本坤元一气所化,五脏六腑皆是虚位,二气流行方是真机”(《医理真传·独参汤用药意解》)
六是要想学好针灸,就要学好按摩。
七是师父刷微博时说到胡海牙老先生,从照片中看到气色很好,在教胡因梦站桩,但在去世前几年,胯骨骨折,心情不好,就去世了。后来我查资料,说胡先生爱吃糖,所以导致骨质疏松。
八是谈到收藏文物(老胥:内容删除!)。
九是师父提到一位北中医的领导因胳膊抬不起来来让他诊治,针刺后立刻就好了。师父常对中医院校的不合理的课程安排感到不满,发牢骚,此时就说,这位领导明明自己亲身体验了针刺的效果如此之好,为何就不能应用在现实当中,促进北中医针推系的发展。但师父接着又说,我也没法去跟他说,说了也白说,可是弟子当中有那么多北中医的孩子来这跟诊,都练得这么好,为什么就不推广呢,全国还有千千万万学针灸的学生,怎么让他们学到真的东西。在侍诊结束后我和张亮师弟探讨医案时,我问,你以后会用师父的方法吗?他说:会这么用。我想这就是传承。师父其实是一位“古之学者”,是一位“士大夫”,悠游于医、武、诗、词、书、画、古玩,都是在涵养性情,格物致知,而不是耽于玩乐。但在古代“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今天却没有这样好的环境了。(老胥:关于“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 一语,我们目前的理解是错误的,汤起康先生在《文史知识》1984年第七期曾发表《“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原意索解》,文中有正确的解释,网上没找到文章。其实我们读《黄帝内经》也一样,如果不考据的话,很难理解古人的原意,所以读古书一定要以古人之心为心,切忌以今律古。)动辄得咎,或者尝试改变管理层的人,但根本没有实现的可能,师父也不愿意上电视宣传,因为病人实在太多了,看不过来,于是就在这一线的诊所,像一名普通的大夫,为那些从四面八方赶来的病人祛除病痛,无论老少,无论贫富。同时著书立说,培养弟子,成立䍩东书院,把自己通过学习、实践得到的真知传承下去。这种苦心孤诣,值得我们钦佩,更值得我们学习。
侍诊日记:2017—03—18
早上师父拿了针灸课本给我,翻翻里面,说很多都是错的,也有对的,你先去了解。并说中医里面那么多方法,那么多药方,一个病可能有一百多种治疗方法,怎么去掌握?要抓住重点,首先是阳气,站桩补阳气,必要时吃点汤药,其次是针灸,主要是疏通。就跟烧锅炉一样,火烧得旺,有点堵也没事。看完病人之后,师父说,你看这些病例是不是印证了早上所说的。
今天看了33位病人,师父和张亮师弟有点累,我更是筋疲力尽,真是惭愧。回来的路上,我想到李宁先教授的《中西医学认识论》,将身体视为一门管理学,身体不好,是自己没有管理好,或者放纵习气,或者放任情绪,让身体和精神耽溺在一种病态当中。修正积习,强身的同时,还要长精神。
现在已经忘记第一位病人是什么状况了,记忆是不靠谱的事情,我当时还提醒自己要记,但此时此刻一片空白,如流水般无可追寻。就拣几件印象深的事。
一是,今天用了很多粗针,因为很多上年岁的人都有些迟钝,就是麻木不仁,要以此去刺激。有一个六十多岁的太太,之前我见过,头疼,腰腿疼,因为十几岁时当知青,到乡下干了很多农活,加之在十年前,好像是侄子得尿毒症去世,她伤心到失眠,吃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脑宁和安眠药。师父用粗针为她刺头部,以前她都不觉得疼,现在有知觉了,腰部也是,用粗针刺激,痛感非常明显了。还有一位年轻小伙子,师父为他针刺整个左腿,刺激完臀部,再往下刺时,臀部就不停跳动,师父说这就是环跳,说明身体好,提到一位老中医的名字和他的理论,没听清。还有一位我之前见过的应该是从唐山赶来的母女,母亲脸部疼得都睡不着觉,师父用粗针为她扎了,并说这病很难受。不知是啥病。还有一位老太太,把身上的外衣都脱了,因为全身都是病,师父为她从上扎到下,连脚趾部位都扎了,这位老太太特别能忍,扎完了之后,说能不能再扎一下脚上,师父又为她补针。
二是师父因为一位病人提到应该写一篇如何让老者安之。这位太太六十多岁,也是一位知青,腰已经直不起来了,只能慢慢驼着走路,我看着她进门,一点点脱去鞋子,外裤,抖抖索索,说话也慢条斯理,就感觉到生老病死,真是可怕。师父说生死放一边,如何延缓衰老,如何不生病,这就是《黄帝内经》中讲的,现代人吃穿住行都不愁,但如何让老者不病,让老者安之却是个重要的问题。虽然今天才第四次跟诊,但是我发现年老的患者差不多能占到五分之二,甚至更多。而上上周,我母亲说她牙疼得实在受不了了,已经到了乱吃药的地步。最近几年总是断断续续牙疼,但此次是每天时不时就疼。我一着急,忽然想到或许也是经筋引起的,于是请假回家,为她按摩了三天,包括身上和脸部,她说我按摩就跟针扎一般,虽然难受,但牙疼真的减轻了许多,这几天我不断与她通电话,她每次都说好多了,我才真的放心。而这也要感谢师父,不然此刻我或许正带着母亲病急乱投医,因为她说她疼得都要去住院了。若从国家的角度来讲,中国进入老龄化社会,养老问题牵涉到每个家庭,而老年人多病多灾,养生治病显得尤为重要,动辄倾家当产,老人受罪不说,未必能恢复健康,或者老人成为全家的拖累,久病床前无孝子,让人齿冷的新闻不是孤例。
以从天津来的郝太太为例,做国际贸易,已经退休,这次见她,感觉她状态更好了,根本不像个病人,她自己都说,不光是身体好,连心情都好多了。师父说她刚开始老是抱怨,这也不舒服,那也不舒服,说来说去,还是一回事。现在真是活蹦乱跳了,而这样老去才有尊严,才有意义。
三是,不同地域不同环境,会影响人的体质和性格。之前说师父今天扎了许多粗针,而这些病人好几个都是山东的,皮实。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来自浙江的一对夫妻,做电商生意,四十岁多一点,其中妻子,师父只是用最细的针刺激她的腰部,她就受不了,嘴里边喊着疼,腿还不安分。师父说真是敏感,这是好事。闲聊时还说河北人练武的多,但都是单打独斗,跟农业环境有关,种小米,自己种就行。而湖北湖南闹革命,是群体协作,因为种稻子要分工合作。
四是年轻人阳气不足的案例多,好几位三四十岁的男子都是阳气不足,其中有脊柱变形很厉害的,身体干瘦,胃部也有筋节;有手脚冰凉的,那位浙江来的男子就是,他自学了站桩,脚暖和了,但手还是冷的;还有那位笔名江河的患者,师父说他心脏不舒服,常常有濒死的感觉,也是身体很虚弱,师父说他通过针刺变成现在这样比较好的状态,对他而言是很重要的;还有一对夫妻,妻子我之前见过,提起过他的丈夫有小脑萎缩,才不过三十来岁而已,人已经变得迷迷糊糊,这次见到这位丈夫,没怎么说话,但看着人还算清醒。
五是有三个小孩子来就诊,师父一看到小孩子,就童心大发,一边哄一边鼓励,还教家长如何为孩子按摩眼睛周围的穴位,这或许是一位整天面对疾病痛苦的大夫难得的愉快。师父整天想要写文章,写书,但一直没有真正退居二线,而是坚持为病人看病,师父之前也说早已不缺钱也不追求名利,那是为何呢,或许正是因为有一颗慈悲之心。师父说,西医大夫靠的是机器的检测和严格的程序,所以即便失败,可以把自身的责任推干净,而中医大夫更多靠主观,就像禅宗中的佛一样,所以也要承担更大的责任。
六是,亲眼看到师父用火针为一位年轻女孩治疗腿部静脉曲张。那位女孩说效果很好。师父说有的大夫居然用刺络放血的方法,这不是南辕北辙吗。
七是,师父谈到中医大夫应该都去搞点收藏,鉴别真伪,哪怕是上几次当也没事。王芗斋先生就搞收藏。讲了王芗斋先生的秘书,忘了是谁。我想重要的是培养鉴别的思维,跟中医辨证是相通的。不知对不对。
以上是病例部分。还有几件小事值得一记。
一是师父在为一位太太针刺时,血流出来,但我和张亮都没看到,我当时正在想老者安之的问题,师父生气地说,都看着点。作为大夫真的是马虎不得,必须全神贯注,不得分心。
二是中午吃饭时,我把餐布铺的不正,餐盒也放得乱七八糟,师父就说,孔子“割不正,不食”,的确,名不正则言不顺,身正才不怕影子斜,为何现在好多人都是脊柱弯曲,就是因为坐姿不正,心态也不端正。昨天师父又把我之前写的站桩经历翻出来,我就想起那时我的状态,正好是去年这个时候,在平日班上课,前后上了四节,但我跟班里的任何人都没建立联系,也没跟师父说过任何话,我对大师兄和景文师兄有印象,但我想他们对我肯定没印象,那种封闭自我的姿态,我想想都很可怕,真的就是一个绝望的人。而即便拜师,实际上我也很紧张,不知所措。但今天中午,师父问起我的身体怎样了,说等看完病人给我扎针和按摩,就当顺便教张亮按摩。说实话,我心里瞬间就被温暖得一塌糊涂,我何德何能得此厚爱。连我爸妈和哥哥嫂嫂都没这么关心过我。此次回家,妈妈还再次提起,说我现在身体不好,一定是因为当初生我时,刚盖的房子太潮了,房顶还在滴水,连玻璃都没安装,只用塑料布遮盖,阴历六月的夏天,她躺在房间里,一个小时都待不了,而我因为没有人带,生生在那样的房子里躺了七个月。我安慰她说肯定不是,都那么久远了,但心里却想,妈妈,你怎么这么粗心。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光是师父,师兄和师姐都让我感到难言的温暖,昨天桑黎丽师姐只因看了我的文章,就表示心疼,我们只见过一两次而已,但我知道那种感情是真的。我以前还不太能接受这种感情,但现在,就像伟峰师兄说站桩那样,笃信不疑。但愿我能尽快让自己从那种懵的状态里出来,安排好工作和家庭,为师父整理书稿。有时还想,北京这么大,买不起房子,空气不好,要去哪里。现在想,师父在哪,家就在哪。师父将自身的学问融贯在一饮一食间,是需要时时聆听感受的,还要不断学习,跟上师父的步伐。师父每每讲到那些政治上的人物,我就一脸茫然。要学习的实在有很多,所以古人讲日课,每天要写字、看书或者静坐等等,是有道理的,修为非一时一刻能形成,要培养自己的恒心和毅力,无论身处何境,有坚强不磨之意志和向上的追求。
三是师父应该是为病人在脸上扎针时,说,很多病都是他在实践当中总结出来,如何从经筋的角度去看待,如何用针刺来治疗,所以需要整理。师父离开诊所后,我和张亮讨论写稿的问题,张亮说他只关注典型病例,即便成书,也是主要给中医大夫看的。我说,中医是看整体的,师父每次都要问病人做什么工作,哪里人,这与疾病是有关的。还有师父不仅仅是个大夫,还是个通儒释道的文化人,看病只是其中一部分,要学师父这些,而不仅仅是技术,等等之类。我当时觉得自己还挺有道理,但细想,也有站不住脚的地方。书稿问题或许还需要讨论,但我忽然想明白了,师父为何能游刃有余了,联想到师父今天一边扎针一边说,你看着我扎得挺容易的,其实不是那么简单。是的,没那么简单。今天看了那么多病人,师父始终保持好的状态,认真对待每一个病人,就好像在战场上一样,坐镇指挥,临危不乱,神色不变,真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