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宣传人人有责有点转嫁责任的嫌疑

那天去生态园散步，见入口处竖一牌子，上写几个大字，红色的：森林防火，人人有责！

本老头为了防止老年痴呆，但凡遇上能认识的字，看了一遍之后就会在嘴里念叨然后在心里琢磨。这会儿也琢磨开了：森林防火，人人有责！嗯，森林防火是需要的。不仅需要，而且非常重要，而且非常必要。你要不防，一把火烧了，还有啥生态公园？至于人人有责？这个就费思量。人人有责么？我也有责么？责是什么？是说自己要做到，做不到就要被处理，还是说自己做到还不够，还要监督别人做到，不然也要挨板子？如果仅仅是前者，这没问题，本老头做得到。这么大年纪了，再有什么不平事也绝对不会去放火。如果责任的含义是后者，就有点麻烦。要是有人抽烟，我是否有责任上去制止他，必要的时候出手打掉他的烟卷，然后正告他：此地不准抽烟？好像不行，我老迈了，万一对方是个二愣子，看不惯老头多管闲事，一拳头打过来，本老头就吃不消了，怕有当场休克的危险。

从这样的实际出发来分析，人人有责似有不妥。

我把这个疑虑如实地向我家领导汇报，就像当年但凡有思想问题就向党小组长汇报一样。我家领导是个洒脱之人，她相信最直观的东西，不喜欢拐弯抹角，更不喜欢神神叨叨。于是就问了:又咋啦？人人有责有啥问题？大家都有责任，人人防火，不是很好吗？你看大街上的标语，人人有责的多了，有谁质疑过？别瞎想，一心一意走路。行到心到意到，走路才有效果。

本老头听闻领导这么说，就赶紧收起那些不安分的念头，紧紧跟随着。以前遇上这种情况偶尔还会争辩几句，如今不会了。考虑到领导大人的心情愉快对身体的康复很重要，但凡她说的，本老头一律说嗨，就像小日本鬼子遇上大日本鬼子。

但到家之后，离开了她控制的语境，我就忍不住要思考这个问题。好像潘多拉的盒子打开了，关不住。

网上真的有很多“人人有责”呀！比如计划生育人人有责，食品安全人人有责，安全生产人人有责；比如城市创卫人人有责，节约用水人人有责，节约用电人人有责；又比如防毒禁毒人人有责，打击赌博人人有责，防止诈骗人人有责；还比如爱护环境人人有责，保护地球人人有责，世界和平人人有责。

这最后一句，系本老头杜撰，你别笑啦！

我又查了一下责任与义务的区别。发现文本上的责任，其实讲的是不尽义务需要承担的后果。义务有多个层面，有道德义务，有法律义务，与之对应，责任也有多个层面，有道德的责任，有法律的责任。好比你看到老人跌倒了，绕着走不出手相助，就没有尽到道德义务，要承担被舆论谴责的道德责任。好比你不照章纳税，那是没有尽到法定义务，就要被追究偷税漏税的法律责任。

照这样的解释去理解人人有责，没有问题。所有的公共事务，每一个公民都有关心的义务，都有促其向好的义务。有的是法定义务，有的是道德义务。你不履行这样的义务，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是什么责任承担什么责任。如果是道德责任，会被人说一顿，要承受一点谴责；如果是法律责任，就比较麻烦，吃不了要兜着走。

可是，尽管如此，本老头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动辄人人有责，一定有可以质疑的地方。

本老头经过认真的思考，有两点感觉。

第一，凡事人人有责有点扩大公民义务的嫌疑。

公民有许多义务，因而要承担许多责任，这没有错，上述的人人有责都是对的。问题在于这里面的责任，有多少是法定义务产生的责任，有多少是道德义务产生的责任？依本老头观察，但凡宣传的人人有责，多半是道德责任。多半是说，不仅你自己要遵纪守法，而且要监督别人遵纪守法，如果不监督不制止别人的不法行为，你就有责。这个责，在这里还有点可怕，好像是法律之责。这就有点扩大化。

比如说打击制毒贩毒人人有责，这就要分析。打击制毒贩毒不是公民的法定义务，因而这里的人人有责不是法定的责任。你看到有人在制毒贩毒，应当检举，但这是道德要求，不是法律要求。你不检举不对，但只能受到道德谴责，不能受到法律惩处。这个应当区分开来的。

我们的媒体在宣传公民的道德义务时，总以毋庸置疑的语气向老百姓警示。这就会产生一种错觉，以为不这样做就不行，就要承担很可怕的责任。这实际上是在扩大公民的法定义务。

第二、凡事人人有责有点转嫁政府责任的嫌疑。

政府管理部门都希望把自己的法定义务变为全民的法定义务，用人人有责的口号来威吓公民履行本不必履行的义务。这是十分自然的事情。管理某一方面的政府部门面对自己的艰巨责任，就会想，要是发动全体民众来承担责任就好了，于是就提出人人有责。人人有义务去做政府的事情，这样一来，政府的事情就没有做不好的了。比如食品安全问题，要是全民都提高警惕，发现问题就制止，制止不了就报警，报警还没人管就直奔中央，那食品安全就绝对没问题。政府的任何一个职能部门都很喜欢人人有责。因为一旦人人有责，自己的责任就小了。

什么都喊人人有责，喊了多少年人人有责，结果很悲催，乱象丛生人人无责！如今凡事讲精准，追责更要讲精准。但愿人人有责一类唬人的口号，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