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礼物不能拒绝

老婆下班用个小塑料袋提了点什么回来,我接手时嘱我小心。其实也不是什么宝贝,二十来个鸡蛋而已。冰箱里什么都没了,知道下班买点吃食回家,不错。不是,人家送的。她一边换鞋一边解释。送的?我明白了,但还是想笑。

我这伟大的老婆经常接受病人的一些小恩小惠,一罐酒糟呀,一袋绿豆呀,一把腐竹呀,有一次还提回来几条黄鳝,好像就三条。最初我很是恼火。这与廉洁无关,而是觉得太俗了点。想我们两口子,也是有身份证的人,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贪这点小便宜呢?老婆脾气好,总是说,人家也是一片心,要是拒绝了,会以为嫌弃哩,就会送贵重一些的东西来,那就不好了,治病要花钱,送礼还要花钱,乡下人难呀!慢慢地,我也习惯了接受这些小东西。有时觉得麻烦,就叫她悄悄转送给医院的护工或清洁工,以便皆大欢喜。

今次的鸡蛋,照例也是这样的来由。老婆接着说到这对母女时,我明白,这个礼是要收,要高高兴兴收下来。

这是一个城郊乡下的母亲,两手的老茧,一脸的风霜。女儿怀孕后几次先兆流产,女婿又外出打工,急得六神无主,听乡邻介绍找到我爱人。不知她用了什么医药,但我知道她倾注了全部的心血。期间虽有惊险,幸好都转危为安,胎儿保住了,足月生产。也是穷人家事多,产妇生产时发生抽搐,在医学上称之为子痫,十分危险。在场的有些年轻医护人员初次见识,唬得脸色煞白,汗水淋漓。这个时候,姜就还是老的辣了。我那好脾气的老婆果断下令手术,在作了各种紧急处理之后打开腹部抱出婴儿,结果母子平安。

手术室外的母亲,一直不言语。当听到母子平安时,哇地一声哭了。

几天后,这个大冷天穿一双塑料雨鞋的老人,在为女儿付过了各种费用之后,大概所剩无几。她在办公室门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瞅着没人的时候进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往我爱人的口袋里塞。她没有更多的话,只一个劲地说谢谢。当我爱人拒绝她时,她就有些手足无措,念叨着:这怎么办呢?

又过了些日子,产妇要出院了,这位老人提了两只母鸡来,眼巴巴希望我这观世音老婆会收下。我老婆后来说,这是真正的土鸡,五十块钱一斤都买不到。但她不忍心收下,从鸡冠的状况看,正下着蛋哩,这是产妇最好的营养品。

前两天,老人又来了,提的是鸡蛋。我老婆说,不能再拒绝了。

总说要拒收礼物,其实呀,同样是送礼,表达的意思可有不同。有些礼,真的不好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