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异样的感觉

---------------香港文明的细节(四)

最近网上流传一段视频,一个内地游客在地铁上吃面,被香港人劝阻,引起对骂.因为劝得粗暴,更因为骂得雷人,结果事态超出当事人的控制,在两地都引起轩然大波.听说一位北大教授兼孔子后裔也加入了论战.这位先生大概耐性不够,直接开骂,而且骂得很难听,有辱斯文,惹得香港人十分恼怒.这么一折腾,两地之间本有的一丝被表面温情掩藏着的感情裂痕,就被放到了聚光灯下.

当然,这是个例,是放大了的个例.但两地之间因为文明的差异,人们相处时产生不和谐的现象,也是常有的事.在下游香港浮光掠影,而且身处底层所见所闻十分有限.但即便如此,在享受一片同胞之情的同时,也有些异样的感觉.

那天出内地的罗湖海关,海关人员很快啪啪啪在证件上盖章,十秒钟完事,完了还不忘给一个笑脸,说一声走好.俺当时就觉得到底是过年了,不一样,人逢佳节倍善良.

出了这个罗湖关,跨过一个罗湖桥,再入那个罗湖关.每个内地人走到这里时多半会有个心结产生:不是说回归了吗?还是要出境入境呀!但大家也都会理智的想:内地落后呀,不这么设卡,香港就完了.

俺是有文化有见识之人,再入关时十分谦卑地早早拿出通行证,等待组织的批准.在俺的潜意识中,这里是不会遇到麻烦的.内地的关员都那么客气,这里的关员还不得给俺鞠躬.但这会情况有些不对头,等待入关的队伍都排到大厅外面了.几个工作人员在摆弄着不绣钢围栏,就像在布一个八卦迷魂阵,让你在里面打转,但转来转去,好像还在原地.我们拖着行李在这个八卦阵里转了整整四十分钟.当然,与我们同在的,是一片黑压压的人群.

俺从小就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远大志向.虽因志大才疏,加上运气也差些,终其一生只在个人温饱这个小圈子中打转,但那种心忧天下的情结始终是在的.叫什么来着?位卑未敢忘国忧!我决定探究其中的缘故,为民请命.我点了一下,有34组柜台可以接纳游客,但只有6组在工作,就是说,只有不到五分之一的设施发挥作用,其它的都闲置了.是人手不够吗?柜台后面有许多人游手好闲,几个房间里有更多的人员仿佛无所事事.

这是为啥呢?我内人说,他们有意这么干,春节人多,怕香港受不了,在这里设卡调节人流.我嗤之以鼻:香港人民,那是怎样的人民,文明呵,怎么会这么干?大家拖儿带女到了跟前了,硬生生卡在这里,也不是不让进,只是要耗你一些时间,这算怎么回事?这不是官僚作风吗?不可能!我坚信还有别的原因,只是我等民智未开,还明白不了.

过关之后,俺就经直奔向后台的工作人员,要问个为什么.心想反正入关了,总不会因为我的多管闲事再把我打回原形吧.我点着这些柜台,点着身后这黑压压一片人群,告诉他们,我们在这里耗费了四十分钟,请他们作个解释.还好,一个长官模样的人并没有再查看我的证件,只是说,春节人多,香港受不了,要在这里设卡调节人流.天!与我内人说的几乎一字不差,我老婆神了!

在下的确有些恼羞成怒,不是因为老婆比俺聪明,而是今日之事,粉碎了俺对香港当局的美好印象.尽管那个长官说得那么坦白,我还是无法理解.游客到了关口了,卡几个小时有什么意义呢?大家会知难而退,打道回家吗?决不会的.剩下的全部意义就是让我们这些游客痛苦,然后把这些痛苦反馈给亲朋好友,叫他们不要来了.这也不可能呀?作了打算来香港过年的,决不会因为要在海关等几个小时就取消行程.最后就只有一个结论,香港的有关当局罔顾内地游客的感受,没有意义毫无来由地平添大家的痛苦.

对俺的这一番责问,这位长官表示理解,对俺建议他们加强与内地联系,从源头上控制赴港游客,他也表示会认真研究.但从他那么轻率的表情中俺明白,俺说的都是多说了.

在港十天,常常要去超市购物.一楼的生食市场与内地差不多,也是鸡鸭鱼肉,散货供应.到鸡摊,老板说,这是香港本地产的山鸡;到鸭摊,老板说这是香港本地产的水鸭.我有一丝不明:咋就要强调香港本地产?女儿说,不是内地产的,就安全卫生呀.再看几个摊贩,发现凡是没有强调本地产的,价格就要便宜许多.香港人,就是这样对待内地的产品.看官朋友,是不是觉得有些偏见?

联想到内地游客与香港居民在地铁上的对骂,俺有个感觉,香港人民从官方到民间,对内地游客和内地产品的感情有些复杂,或曰又爱又恨,爱其银子,恨其粗野,从骨子里,还是有一丝轻蔑.如果有一个办法,能够使内地游客不到香港来,也能做成生意,把内地游客的银子留下来,那是最好.可事实上办不到.内地人民到香港来,多为感受香港的文明,非亲身,不能感受也.

到了如今,在下以为双方心态都有调整的空间.香港再怎么繁荣进步,也是大陆母亲怀中的孩子,离开母亲的呵护,就难以茁壮成长.内地许多地方还很落后,人民还很穷困,也很粗俗.这就好比几个儿女长大之后有了很大的差别,文明富裕的一方不应讥笑奚落贫穷落后的另一方,而应当给予帮助,予以示范.事实上,香港的文明,正在熏陶与感化着千千万万内地游客.若是香港自上而下大家都有了轻蔑的心,那内地游客还学什么呢?如今我中华儿女走遍世界,到哪里都昂首挺胸,如果在自己的国土上还受人歧视,他怎能接受?内地游客止步罗湖,内地商品也止步罗湖,对香港的经济成长和居民生活有什么好处呢?对香港的文明传播又有什么好处呢?

当然,更多的调整义务落在我们内地人身上.那天在罗湖地铁站的洗手间,在下很不幸的看着一位内地游客悄悄把手纸盒的手纸抽个一干二净,全部塞进自己的旅行包.俺真想替他站岗,以防香港的厕所管理人员看到,俺还真想上去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其实他的尊严远不只这几张擦污秽的草纸.我们内地的人们,许多是不富裕,许多也不不懂现代城市文明,但应当有一颗谦卑的心,虚心学习,向现代文明看齐;更要有一颗荣誉的心,到那里都坚守做人的原则.如此,尽管你衣衫不是名牌,尽管你口音不是粤语,尽管你被金碧辉煌的高楼大厦一时弄得晕头转向,你依然会得到尊重,得到帮助.

我们的人要文明,我们的东西也要干净.不要以为输港的东西经过了反复的检验,万无一失,内地的人民吃什么三聚氰氨没关系.内地的状况让港人怕哟,就怕一不小心让家人也沾了点光,就受不了了.

内地同胞们,我们是长子呵,要自重自爱呵!唯有自重自爱,才能获得香港同胞的尊重与爱护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