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有趣的循环

最近到基层调研，发觉有些领导喜欢说长话，开长会。有人介绍说，晚上12点散会是常事，有一次开到天亮。员工太累了，就很烦。我就纳闷：研究一些什么呢？回答说：业务上的事；又问：怎么研究的呢？回答说：行长布置。这就是说，行长说了一个晚上。

当然这是不足取的。本人无意讥讽这种工作作风。只是突然联想到一个人做领导工作，常常要经历三个阶段：最初是简单的阶段。因为不懂，语言词汇都不足，更谈不上经验，于是总是开短会，说短话，把要做的工作一二三交代清楚，也不管大家的反应怎样，有没有不够完善的地方，就草草了事。在校就读的学生干部一般就是这么干的。到了第二个阶段，他有些经验了，更有许多词汇了，心中装满了要做的工作，于是就不问权限，不问分工，更不问部下的反应，事无巨细滔滔不绝，唯恐有不周到的地方，唯恐有不明白的地方。这位老是开会至深夜的行长，就处在这样的阶段。这是由简到繁的变迁。第三个阶段又不同了。老练的领导者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他牢记三条：1、不说无准备的话，不开无准备的会，更不做无深思熟虑的事。2、严格照权限办事，该是部下说的话要部下去说，该是部下做的事，要部下去做，决不越厨代庖。3、重在严密监控，狠抓落实。如此一来，他就回归简单了。因为有了充分的酝酿准备，会议总是简短；因为对工作了如指掌，而且分工十分明确，说话总是扼要。因为他授权有度、控制有方，他总是悠然自得、游刃有余。从表面上看，他回到了简单的层面，而实质是更高境界的简单，是一种升华。

有趣的是，做领导工作是这样，写文章也是这样。小学生写作文，总超不过几百字，简单，因为他肚子里没有词呀。到了高中大学，有才之士就会长篇大论。他觉得不这样冗长不足以表达他的复杂情感，删掉他的任何一句话都仿佛割了他一块肉。后来学识多了，历练丰富了，就知道用最恰当的语言表达才是文学，惜字如金才是艺术。

同样的道理还可以用来观察绘画艺术。学绘画的人也是要经历这三个阶段。最初是简单的几笔，然后慢慢就复杂了。这一复杂，当然是进步。但不能到此为止。年轻人堆满画布的山水习作总是被老艺术家大块大块地砍去，留下旭日东升的诗情，留下蓝天白云的画意。到了能称之为艺术家的时候，又回复到简单。齐白石的虾、徐悲鸿的马，都是廖廖几笔就活灵活现了。

由此看来，领导艺术与文学艺术、绘画艺术都有相通之处。事实上，既是艺术，便是精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