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每日读评五则
(2023-11-21 13:16:47)
标签:
资治通鉴 |
分类: 摘抄及百字文 |
《资治通鉴》每日读评(一)。
陈嚣与荀子争论用兵之根本及目的。陈嚣质疑荀子用兵以仁义为本之说,认为用兵是为争夺,与仁义无关。荀子则认为用兵当循仁义,是为禁暴除害而非为争夺。所谓“军事为政治服务,政治为经济服务”,概言之,军事为经济(利益)服务。故陈嚣所持论,一语破的也。荀子以儒道议兵,不过削足适履之迂见而已。试问旷古以来,何有以仁义用兵者?有之,亦不过打着仁义之旗号而已!用兵之道,不论仁义,但求胜敌。论仁义,则兵无所出,出之亦必败。故孙武议兵,不讲仁义,唯讲取胜之策。“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若以纯儒用兵,则轻国事,陷死地,取亡道也!
《资治通鉴》每日读评(二)。
魏安釐王以鲁仲连为“非体自然”之“强作之者“,然其“吾与富贵而诎于人,宁贫贱而轻世肆志焉”,拒爵而逃之海上。宁肆己志,毋诎于人,夫“自然“不可疑也!子顺谓君子之修成,先“作之不止“,再“作之不变“,终“习与体成”而“自然”,信哉!仲连“轻世肆志”,不屑为富贵而诎于王侯,魏安釐王不喜之,固然矣!
《资治通鉴》每日读评(三)。
“战国四公子”皆食客三千,播声诸侯。其勋望最著、仁而下士最殷者,乃魏之信陵君。赵之平原君,信陵君姊夫也,信陵君尝评之:“吾闻平原君之贤,故背魏而救赵。今平原君所与游,徒豪举耳,不求士也。”齐之孟尝君,王荆公未及冠而为《读〈孟尝君传〉》,曰:“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雄耳,岂足以言得士?”楚之春申君,于君国有大功,然未闻其贤仁与下士,所谓“为稻粱谋”者也。唯信陵君,“当是时,诸侯以公子贤,多客,不敢加兵谋魏十余年”“诸侯闻信陵君复为魏将,皆遣兵救魏”,可谓才德双馨,名冠列国。然信陵君攻秦城管不下,乃胁迫管守父缩高、缩高君安陵君,焉可言“仁”乎?荀况议兵,“常以仁义为本”,岂非谬乎?要之,用兵之本,在陈嚣所言“为争夺也”;仁义之道,实乃兵家之技。信陵君攻管而技穷,是以弃仁义如敝履,遂绝人父子、君臣之义而不恤。呜呼,贤如信陵君者,用兵尚且不守“仁义”,他人更不可望矣!
《资治通鉴》每日读贫(四)。
秦以利国故,不杀韩间郑国,卒成郑国渠。郭开、使者以利己故,毁廉颇老不堪用,卒使英雄袖手,国家覆亡。虑事,一国一己,云泥霄壤,秦兴而赵亡,可知矣。后世者,乌得不鉴之而省己?
郭开诋弃廉颇,谗杀李牧,遂毁赵国长城。然赵王懵然不觉,至亡国乃悟。亡赵者郭开乎?亡赵者赵王也!
李牧示弱,终大破匈奴。庞煖隐强,终俘杀剧辛。匈奴力强,剧辛智卓,然皆以轻敌败。凡事,不可以率,率则自取败亡。
又叹郭开,以一小人而得宠信,以一小人而亡国家。小人不死,国家难兴。治国理政之道,“亲贤臣,远小人”,信也!然得君心者,常在小人,不在贤臣。何也?小人揣君心而迎合,贤臣持公心而逆鳞,君心而不公,则小人得势矣。故亲贤远小,要不在贤小,而在君心之公否。此中外古今,概莫能外。柄政者,焉得不察?
秦王夷毐三族,逐母于雍。臣以太后事谏者死二十七人,足见秦王迁母,悖人伦,冒大不韪,故死谏者枕藉而不绝。然二十七人以谏死,茅焦以谏生且贵,何也?
一者时机有宜与不宜。秦王方震怒,故不宜谏也,谏之则身杀。秦王既杀二十七人,怒已稍解,更知众意难扭,自亦当渐悔。故其佯作厉色狠语,实盼有无畏之继谏者,因之而下阶,此时宜谏也。
二者谏言有低与高。何为低?言母子人伦者为低。君王之心,虽父子兄弟皆可戮,况于母子情义乎?何为高?言君王天下者为高。君王之心,唯维天下。天下得失,君王乐忧。为取天下而迎归母后,秦王其愿,是以茅焦谏纳而爵上卿。
文信侯、春申君何等睿识者,一以自刎,一以刺亡,何也?利令智昏,见大利在前而不见大害在后也。夫富贵,世所争也,无所不用其极而争也。得富贵难,守富贵更难。文信侯、春申君之睿智,世罕有其匹者。彼年富智聪之时,得富贵易,守富贵亦易。然秉权愈久,恋栈愈炽,识见愈短,不知、不甘弃富贵以全身家,卒速祸焉。文信侯身死,春申君族灭,富贵之大害也!
常叹吕公好相人,望刘邦乃帝王相,遂以女吕雉妻之,以求日后家族大富贵。其后果大富贵,其后满族诛灭。夫吕公,知相人富贵,而不知富贵之大害,故自取族灭。
噫,若吕公好相而知富贵之大害,其相刘季,尚以女许之乎?初,吕公以吕雉妻季,吕媪怒不许,吕公斥之:“此非儿女子所知也。”以后世观之,非吕媪不知,实吕公不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