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一种语言方式与世界对话(组诗))
(2025-11-28 20:53:53)| 分类: 诗歌 |
换一种语言方式与世界对话(组诗))
林目清
@在天上闪光,在尘世冒出一颗芽
太多的表达需要言语
但春天的表达不需要
她启用了所有的哑语
所有的哑语让词典爆炸
在每一片土地上都长出新芽
开出花朵
连一直低调底层的苔藓也发表了心得
碎石上的雷公菌,也创作了自己的作品
人类太虚为,用一些深奥的词汇
掩饰自己的尴尬与羞涩
我多次用小草发表自己的论文
我用语言发表的都是自己犯下的错误
因为所有的文字都沾染太多的尘俗
我有时用星光写作,用月光修改
甚少保持一颗心在净空中上升
不掉落
无数掉落的心,不知要经过多少年代
才能在泥土里挤出自己的芽
一颗芽的出现,不知要经过多少轮回
多少世纪
@一粒尘埃可以击碎天堂的酒杯
一粒尘埃在游荡
一粒尘埃落入泥土
从一株草里长出生命的绿
正好是叶子的尖刺
刺破一颗露珠奔上天堂的梦想
一粒尘埃落入花蕊
被蜜汁带入果里
成为果核硬质的部分
保护一颗芽的出生
一粒尘埃落入水田
吸入稻苗的根尖里,逆行于稻茎
在谷穗里长成芒刺
穿破麻雀的喉管
让麻雀死于非命
一粒尘埃,无意之中被光带走
在太阳与上帝对饮时
它以光速击碎天堂里的酒杯
尘埃在万物中转化
谁都会成为尘埃,谁都来自于尘埃
@今夜喝多了酒,走在回家的路上
说我今夜终于回家了
不掉在河里喝水,因为我不和月亮走
不摔在小溪里喝水,因为我不跟星星走
我跟着萤火虫走,萤火虫周边都是泉水
还有山坡还有树林
我从路灯下,找到了我儿时火把的路
我从十字路口找到了手电筒的路
我从一个出口的箭号的指示牌光里
看到了地铁口
那里似有一盏煤油灯在向我召唤
今生从那么多黑暗里走出来
不知有多少光在路上
为一个不懂人世的人在导航
我走出来了,从一座城市走出来了
说我到家了,我要定位,确定自己的位置
抬头一望,这不是我的家
原来你只是在宇宙中发了一个位置
我悬浮在这个位置里
家还在空中,漫游
家,太空站,我正驶向它的接口
@宇宙是用泥土扬起的梦幻
每一个快递员都是一束光
通过每一粒尘埃的折射把光送到千家万户
岁月赶着时间走,时间赶着时令走
时令赶着季节走
每一个季节都是一次时空的转换
每一个时令都是一次生命的转机
每一秒,每一分,都是生命的出口
我们天天在说命运
命运是什么?
就是每时每刻从自己的出口走出去
我们不是囚禁于时间,也不是囚禁于宇宙
我们是囚禁于自己的心
敢于把心破开,外面就是宇宙
有谁能舍弃自己的消亡,拥抱宇宙?
我用一粒尘埃向你走来
我用那么多的尘埃归属的泥土
换取宇宙在泥土中的再生
@我看到一批批家乡的祖先走出了地铁口
我闲的时候喜欢走进地铁口
看人流像水流,看一股股活蹦的鱼
蹿进,,蹦出
听一种流水声,远了又近了
听一种风声,呼啸而来,呼啸而去
看着看着,那人流像家乡山谷的小溪
流进了家乡地下阴河
看着看着,整个地铁隧道像家乡的千年溶洞
五光十色,游客络绎不绝
那些游客多像家乡的祖先一下投胎到了人间
正一批批从地下与这个世界交换时空
那个手提肩扛牵着小孩的女人,冲我一笑
多像我的祖母
@秤
乡村公路是一根家乡伸出去的秤杆
只有夜晚才能看到秤杆上密布的准星
你家在哪里,有多重,谁知道呢?
家乡沉在秤头
秤尾被远方的一座大城市压着
秤杆翘也翘不起来
至今没人知道是远方的城市秤砣重
还是秤头钩挂的家乡重
总有一天太阳把秤一提
城市会光鲜地高高翘起来,量出家乡有多重
@惬意的时刻
把牛牵上山坡,让时间去放牧
时间是此时嫩嫩的草是清新的空气
你在一棵树下坐下来看书
让书放牧你,让时间去远游
生动的字此时是乳汁是阳光是打开的世界
鸟,在河边看一艘船在等一个人
等把这边的世界渡到那边去
让那边的世界找回了家乡
前面田野上一个人在看天空
天空有只鸟,飞向天边的云
云里藏有另一只鸟的影子
山下的村庄,是岁月停靠人间的船舶
它们在渡日、月,渡人间
渡世代的希望与期盼,渡土地上的故事
村口的两棵银杏树,相爱了千年
金黄的叶子让爱情析成铂金
把爱情的金句写满蓝天
山风吹来,制作音乐
时间的转轴带动日月,把人间的一切发生
不断转入时空的电影胶片
存放在每一颗星星里
@山林里的风追着阳光跑
风追着阳光在跑
阳光穿过树叶,叶子把风挡住
叶子摇晃了几下,等风再追过去
阳光早已潜入溪水,在帮鱼摇头摆尾
鱼暖暖的,开心地跳了出来
一个翻腾,又落入水中
风赌在水面上倒腾来倒腾去
水荡漾出笑声
这时一群鸟儿把风带走
去追山顶上漂亮的云
那云被另一束阳光洗得好白好白
@风的宿命
我一生下来就是行走的命
可一次意外重创,瘫痪在一片叶子里
坐着露珠做的轮椅进了一棵树
迷失在树的纹路里
困在树的年龄圈里出不来
有人把树砍下,把它锯断,劈开
引火一烧,我突然全身发力
噗的一声冲出来,痊愈了
又开始四处飞天而行
当我再一次困倒在沙漠,被胡杨树扶起
当我又一次陷入古城的小巷,被苔藓救出
当我最终推倒房屋
把一排排防护林连根拔起
与它们一起死亡
我知道了这个世界因我存在的真相
@太阳每天都在丈量我们与天堂的距离
此时我踩着一座山顶尖的倒影
太阳正贴在那山顶
用那山顶尖的倒影丈量我和它之间的距离
如果下次我在喜马拉雅山顶尖的倒影上
它就会发现我们间的距离怎么又远了一点
只有在太阳下山时
人类与万物才进入太阳的视野
它不时地用万物丈量与它的距离
它这种亲近,让万物有了温暖与感情
总是留恋它不要过早地离去
一轮夕阳总是穿越时空带出太多的泪水
化作云霞,模糊了天界与人间的距离
许多灵魂因此而瞬间飞升
夜色来临,那些夜色都是飞升的灵魂翅膀
覆盖了天空
飞了一夜,才全部飞达天堂
@美丽的山村
你在牧牛羊,牛羊在牧你
牧你啃噬阳光,喝空气饮料
时间是暗藏的胃液帮你反刍
两只鸡在树枝上谈情说爱,聊理想聊未来
聊怎样把一个村庄的鸡统治下来
怎样教导村委会让村民提高幸福指数
两只鸭与两只鹅各自找一水湾游泳比赛
它们不用穿游泳服,不用赤身露体
它们把水搞得很有温度
锻炼好身体,随时生小孩
太阳是老不死的阿婆,躲在池塘里美容
只有山里的小溪,田野边的小河
能够洗出她的满脸皱纹
她总是嬉皮笑脸偷着乐
抽出山径村道的长鞭放牧山岗田野的庄稼
谁家的炊烟?哪山的白云?
纷纷跑向寺庙后的学校接读书娃
远处高高的山脉是城墙,连着天际
保护了这里的村庄数千年
@阳光有穿墙术
清晨,我在窗前看书
一束阳光从玻璃窗一个趔趄穿进来
把每一个字镀得锃亮
字随阳光潜入我眼底
像一群沉入海底游动的鱼
游成书里的魔幻世界
风挡在窗外,摇着树枝在呼喊
我听不到在喊什么
不知是要我把阳光交出来,还是提醒个啥
阳光光明正大,不是贼,也不是逃犯
它是我家常客,经常叫我起床陪我晨练
帮我把生活过得亮堂
我合上书,站起来打开窗
风已走,阳光已爬上了楼顶
每一天阳光都按时穿过我的身体
给我的身体造个影,确保我身体健康
对于阳光,我没有秘密
我的身体里有多少细胞,它一清二楚
尤其知道我大脑究竟还有多少细胞在思考
到底思考什么,它一直交给时间在翻译
@虚无里有最纯洁最美的爱
尘埃太小,飞鸟太大
我只是不甘食人间烟火
我是庙堂里烧化的香
我是祭祀燃烧的纸
在人世与天界之间,还没有去处
我不想接受天命,任上帝差遣
一辈子是飞的命,居无定所
我愿在空中悬一个等你的窝
可能在树上,可能在石缝,可能在云里
不在别人屋檐下,不在废墟里
不是学野蜂与蚂蚁,我想做月亮做星星
我想那样悬着,尽管玄乎
因为需要从孤独中释放孤独
从纯粹中保持纯粹
为爱不受污染,让爱在净空
尽管有点难,地球过去也是一个悬空体
一无所有,但它做到了一切都已经拥有
要不,我做龙,你做凤
我们永远生活在虚无与空中
可我们的爱情绝无仅有
@山上古寺
晨钟敲响,诵经声后神仙又在开大会
人世间天刚亮,晨曦缭绕寺院
求神拜佛之人正赶在爬山的路上
神仙大会今天讨论的主题是
上天立在此处的机构,撤还是不撤
主持者说寺庙时而人迹寥寥时而人流暴涨
一年下来总是亏损
大神仙说,上天从不为此考虑赢亏
我疑惑的是我们神仙都老了
几千年为民指路不见成效
都说人间富裕了,机构该撤了
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求神拜佛呢
小神仙站起来发言:此机构永远不能撤
人乃兽类进化,不管怎么富足
人间总有欺凌与疾苦,总有苦难发生
各种言论顿时骤起,争论不绝于耳
天上云在倾听,山下溪流在笑
弄得山上的风心急火燎,惊飞寺外的鸟
直到暮鼓响起,各路神仙回天休息
这样的大会每天都在开
人间寺庙不仅撤不了,还在不断修
神仙有开不完的会,哪有空去救人间苦
上天有猫腻,试想没了苦难还要神仙吗
也许傻乎乎的神仙,自己也不知道
@给不了你爱,就立冬
我知道冬已在我的眼角结出霜花
这不是你的错
因为我的青春辜负了你的春
在你暖我的怀里无意中梦话里
喊出了冬的名字
其实你不知道,冬是我母亲的乳名
今日卧房里炉火在窗棂上也结出霜花
灯光数着窗玻璃冰裂的纹路
像煤油灯数着我年轻时未寄出给你的信
风穿过门缝,偷拍或窃听私秘
我很难受,从前的爱像木炭
被隔壁母亲的火箱引燃
烤暖了母亲青春时的快乐
母亲在追忆的遐想里微笑
我要走出门去
去窗外把旧日的诺言吹成碎雪
然后落成你少女时转身的背影
我在每个想你的夜里,胜过这个冬夜
我都煮一壶陈年梅子酒
想醉出你眼里的那道光,扫我一眼就晕厥
我知道今夜月亮动员了所有的星星
集中泪水下一场雪
不要说你的爱在月亮的杯底沉淀多年
像一句未能说出口的再见
今夜寒星已在玻窗上凝结成我对你的望眼
我的手,在递给你一杯暖茶的杯沿
穿越多少时空岁月
却再也暖不热你曾经激动在指尖的温度
@雪,原本是一种慈善
雪,不再是一种慈善
那么多慈善,全国统一,好难
只有冬天做到这一点,南北统一下雪
这个冬天,下雪不统一,各司其职
南方先下了一点雪,北方不知道
搞得北方不知自己是何方
世界无时不在变幻规则
我告诉南方的风马上赶往北方
现在南北方,气温通用
下不下雪看脾气,看老天的脾气
冬天来了,下不下雪变成了一种责任
一种工作任务
不下雪怎么去面对冬天
怎么去甄别人间善恶情仇
怎么让生命有危机怎么知道生命有尽头
尤其是生老病死怎么出具生死证明
冬,就是一个海关,一个港口
一个车站,一个什么检查站
给你一张白纸,写去向,写生死
如果写不明白就写你回家的路
万一不行,只要不脑萎缩
就写:春天是我一辈子盼望去的老家
作者简介:林目清,湖南洞口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张家界市国际旅游诗歌协会首届副主席。诗歌散见于《诗刊》《人民日报海外版》《星星》《诗歌月刊》《绿风》等报刊,出版诗集《心尖上的花蕊》《远去的村庄》《村支书日记》等10余部,其中诗集《远去的村庄》获第三届中国年度新诗优秀诗集奖,诗歌《时光》入选《中学生朗诵诗100首》,2020年又被选入七年级语文同步拓展阅读教材《我的美文课》上册。出版散文集《梦话世界》。央视中学生频道对其40年的创作成果进行了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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