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山村（组诗）

 

 

林目清

 

 

*山村晨画

 

清晨升起的袅袅炊烟，一下被天空漂白

牵着山上的云雾在飞

被晨风吹落成山下的一条弯弯的小溪

流向远方，像一条长长的白色飘带

 

刚起床的小伙扛着锄头，憋足一口气

跑上了种上玉米高粱的坡地

脸上布满了笑容的晕红

星星和月亮偷看了一夜人间隐私，缩了回去

读书娃为了争夺班上的小红星

已背起书包走出了家门

一路上，雾气飘散

睡在路旁草尖上、树叶上的露珠已醒

盯着娃们的脚，心颤肉跳

生怕脚步声把它们震落

破灭了私藏在心中的太阳

 

太阳在前面的山头上羞涩地讪笑

此时的村庄，田野，山峦变得明朗

像刚被一张网从夜海中打捞出来的岛屿

水淋淋中跃动一群活蹦乱跳的鱼儿

乡下的生活又一次在天空下鲜活

 

 

*今天太阳下放到山村

 

山坡上，拉板车的那个人

咬紧霞光，把太阳拉上了山梁

山都紧张出了一身汗

停下来松开牙齿，呼口粗气

太阳终于氢气球一样飞起来了

鸟儿也叽叽喳喳学着振翅飞起来

云儿飞得比山风还快

草叶子、树叶子也试着要飞

翅膀振得啪啪响

板车上一捆捆秧苗循着辫子姑娘甩手的弧线

飞向犁好的水田

此时世界都呈飞的姿势

山上山下，飞出房屋的鸡鸭鹅

慢慢让这种飞，稳定了下来

村里村外就这样开始忙活

狗在山道上用眼光牵着太阳不要飞远

等着秧苗的一根根针脚

把绿色缝进土地白嫩嫩的伤口

 

 

*参观牛师长退役返乡创业基地

 

七月的阳光像雪白的银针扎下来

舒经活络

土地布满了精气神，我的精神为之一振

牛师长的果树像接受检阅的仪仗队

从山上以矩阵排开

山脚是瓜藤的战区

像步兵战车，以小队布阵

青椒、茄子、冬瓜、南瓜、丝瓜、黄瓜、豆角

按特技展示力量

接下来是水库网箱养鱼

像在潜艇里训练一支海军

 

我们再来到另一座山

是牛师长包下的青山养鸡场

山脚围了铁丝网

山中用木材修筑了二十几个小木屋

像野战部队的营房，供鸡歇息

牛师长的鸡不吃饲料，专吃山上草虫

牛师长的鸡，翅膀轻盈，像飞鸟

一般人抓不到，只听牛师长的口哨命令

口哨急促吹响

大鸡小鸡纷纷到山中央的操场集合

听牛师长安排工作

去城市、去乡镇，去开发区

还是留下来继续锤炼，请听牛师长的号令

 

太阳下班了

我们住宿于牛师长民宿

月亮星星都出来了

篝火晚会演绎了小村的历史

我的房间在小溪边

窗外月亮星星都来了，看看我究竟是谁？

剩下的是虫子青蛙娃娃鱼与山风的和鸣声

它们都是我的童年故友

催我入梦

 

 

*马厅长退休回乡当村支书助理

 

马厅长回家当村支书助理

住老母亲的老屋里

他说，我回来不是当官的

当个助理，为人民服务

我不是老板，尽力搞搞党建

帮大家解决一些思想问题

一句话，尽可能让庄稼说话

让庄稼死心塌地为农家人服务

这样，我们必须是庄稼的贴心人

怎么贴心？研究并搞好庄稼与土地的亲密关系

土地是父母，庄稼是兄弟

尊重科学，尊重传统，尊重土地

 

土地养育我们人类数千年

庄稼不断教育我们

让我们懂得如何重视耕地

庄稼的使命是让我们生命能够延续

改造世界，改变生活

土地上的生命养育我们，用倒下的躯体改良土壤

每一粒泥土，都是生命遗留的尸骨

每一寸土地，都是人类不断躺下的血肉之躯

人类的目的，是把思想种成庄稼

把灵魂变成肥沃的土壤上长出的果树与瓜藤

 

 

*老祠堂从学堂变成了图书馆纪念馆

 

老祠堂是我读初中的学堂

墙缝里收藏了我们朗朗的读书声

老师的训斥声仍在隐隐振动屋梁

时光在墙壁上仍浮动着我们欢闹的身影

现在它上了国家文物保护单位的名册

驻村工作队协同文物部门对它进行了修缮

布置了一个小图书馆，一个小纪念馆

把孔子孟子李白杜甫鲁迅艾青请进来

把莎士比亚托尔斯泰爱恩斯坦居里夫人请进来

增厚文明的土壤

然后恢复红军标语墙

把本土革命先烈的英雄事迹战斗画面与遗照

分时分类整理打印贴在墙上

保存革命的根，不忘初心，牢记使命

增强文化自信的光

撒播学习强国的种

培植社会文明进步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新力量

 

 

*网红村

 

满脸胡茬在北京打工的二叔

于一场新书分享会上买书看成了网红

在家卖腊肉香肠的二嫂搞抖音成了网红

在茶园里搞直播唱山歌的小妹成了网红

穿红衣跳广场舞的李大妈做视频成了网红

高考后小燕子用扁担挑着行李回家成了网红

幼儿园的小娃们梦里唱着

《孙悟空打妖怪》《小美满》争着做网红

不可思议的是种粮大户二姐

抖音里出口成诗，一下成了最大网红

记者报道说，二姐是把最好的政策

种成最好的庄稼的典范

让最好的诗，都在田野里分行

她以庄稼为笔，以汗水为墨，大气写下：

“我的手掌纹路里，藏着三代人的麦芒

锄头是田埂上的时针

放下遥不可及的梦想

像成熟的稻穗一样吹自己的风”

 

 

*村里的那片枞树林

 

走进村里的林子里

林子里还是儿时的枞树

不少枞树与我同龄，大多是新起之秀

它们用根坚守这块土地

它们用落下来的果实繁衍后代

无需人的栽培

它们呵护下的蚂蚁小虫花草，幸福而安详

兔子与蛇，在动与静中捉捕自己的生活

飞鸟是这片林子的音乐老师

闲时辅导蝉与蟋蟀写词谱曲唱歌

让幽静的生活里音乐不断

天空那么蓝，偶尔风云变幻

它们把太阳当粮食，把雨水当饮料

把风当信息传播网络流量

时而有蘑菇冒出季节的最新消息

在不远处有新建的飞机场，高铁站

身边还有一条十多年前就修好的高速公路

这里的天已打开，抬头就可以看到大世界

我童年的时光，像刚从我的脚步声里

惊飞的一朵美丽的云

 

 

*回老家走走

 

放眼望去

一座座小洋楼，阶梯式摆满了小山坡

像一群新鲜好看的彩色蘑菇

我大哥的小洋楼就在那棵大树下

在去我大哥家前，我想先去周围走一走

 

走到我家老屋前

老屋没人，屋前的门卫

是我小时候的玩伴车前草

打开门，到处布满蜘蛛网

网住一段还没有从时间里逃走的岁月

它已是蚊虫与老鼠的家

我退出来，关上门，不禁眼泪掉下来

村里的一座座新房

看不到燕子和麻雀飞动的身影

我问现在的燕子麻雀哪里去了？

乡亲们说，燕子住不了农家新房了

因为大理石外墙架不了燕窝

它们选在村里老大会场里筑巢

麻雀再也无法与乡亲们同吃住

因为乡亲们的新房屋檐没有了瓦拱的穴口

它们选在村旁的松竹林自由自在地生活

我现在正想去那松竹林看看

 

蚂蚁，野蜂，蜥蜴们，久违了

今天我披荆斩棘钻进林子来看你们

不只是来看你们，主要还是来看我的父亲

他和他的一些兄弟在这里陪你们生活多年

你们和他们和谐共处得可好？

请问你们和他们的信息如何转化呢？

我一直在研究这个课题

请问太阳是不是你们的电信网络公司管理员

月亮和星星是不是你们偷偷使用的二维码

要不，等天黑了咱们一起加个微信

然后你们把我这辈子的信息转发给我父亲

我现在退休了，决定耕种父亲留给我的那块

连草都懒得生长的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