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过星城以西(组诗)
(2025-03-25 11:54:45)分类: 诗歌 |
春风吹过星城以西(组诗)
木匠
春游岳麓山
历史用我的脚步丈量不出岳麓山的高度
湘江永远流不走太阳向它投射出的光影
时空在这里敞开光的通道
这里的春总是来得早
徒步而上,倾听岳麓山上的鸟鸣
可以倾听到古树发芽的声音
登高而望,湘江正用波纹编织朝霞的绸缎
看那千年的松针正垂落成钟摆
在爱晚亭的飞檐上计量岁月漏落的时间
闻那岳麓书院青石板的裂隙里渗出的墨香
那是朱熹的砚台未干的余韵
或是杜牧马蹄声里跌落的半阙枫红
古寺的铜钟在午阳卸下的疲惫里沉入冥想
此时,一只白鹤衔着佛偈掠过碑林
摩崖石刻的经文与苔藓在共生里闪光
道观的琉璃瓦上有星辰与香火交换的偈语
而烈士墓碑的棱角割开缭绕的云雾
将无数的铁血淬炼成山脊挺起的弧度
有人在禹王碑前拓印洪荒的指纹
有人在云麓宫数算日晷倾斜的刻度
而书院的门槛始终高于尘嚣
它收容了王夫之的孤愤
也托举起了少年毛泽东掌心的星火
此刻,整座山是一卷未合拢的典籍
每片刚开的新叶与落叶都是生动的词汇
在游人处写下一个个新旧注解
直到橘子洲的汽笛切开暮色
山上的松涛与高楼闪烁的霓虹在江面合韵
历史与山河正以苍翠的笔触续写新的序章
洋湖湿地公园的春色
雨水从昨夜隐退
周末的太阳在闲暇时变得特别灿烂
牵着孙女的小手,洋湖我向你走来
白鹭已抖落半空云絮
让涟漪缝补着湖光中的裂纹
垂柳笔一样蘸取湖水
随风而扬,在风铺开的草地上
写下珠光闪闪的绿意
借一束春光扫码船票
一家老小向湖中开拔
放眼开阔的湖面,前面芦苇荡深处
游船已剪开翡翠的绸缎
身边的鸟鸣如音符跳上船头
老少三代在船的追逐中尖叫
突然惊醒了早在去冬就睡熟的睡莲
来到公园中心的大草坪上
野餐垫,铺展成调色盘
烧烤与酸奶的对话里
樱花突然俯身
把粉色的耳语别在
老伴鬓角的春寒上
风筝拉着云朵在跑
直到夕阳把影子钉在草地上
我们才开始收起笑声
这时几片花瓣飞落水面
成为这个春天暂时无人认领的诗句
靳江河上的夕阳
小区的围墙外面是靳江河
一条标准化沿河风光带在水波里荡漾
太阳与眼光形成视角少于30度便成了夕阳
霞光在靳江河面揉碎了自己
那些垂柳的钓线探入波纹深处
突然有人解开涟漪的纽扣
几只水鸭突然钻出水来
惊起一串青铜色的鸟鸣
河堤上步行道摊开褐色的黄昏
有书页翻动的声音,有词语的鳞片闪烁
钓竿垂下银质问号,所有悬而未决的谜题
都抛给前面正打着漩涡的流水
跑步的人像夜虫一样冲出来
步行道咬住橡胶鞋底的体温
风在喘息的间隙收集汗珠
年轻的身体正与影子赛跑
而长椅在吞噬着絮语,像海绵
吸收所有下沉的光斑
前面立交桥洞咽下最后一粒余晖
钓鱼人收起一天钓下的春光
路灯开始打捞自己的倒影
散落的脚步声长出绒毛
渐渐游向更深的夜色
梅溪湖春光里的恋情
漫步在梅溪湖边
春光在一片爱意里张扬
当第三片樱花坠入涟漪时
她解开发髻
让拱桥的银簪斜斜垂落
柳枝拨动竖琴的喉咙
一湖丝绸正缓缓漫过云絮的腰肢
一对对恋人在排练西子的故事
环湖步道吞下成串的足音
风把裙摆掀成倒悬的钟
那些手牵手旋转的
是十八岁的光在玻璃穹顶折射的玛瑙
笑声溅起处
每滴水珠都盛满私语的蜜
恋人已进入春天的角色
回廊的折页书忽然翻动
你指着对岸的倒影说
那是候鸟在老槐树上刻下的婚契
此刻所有快门都在虚焦
唯有天鹅游过的弧线
将誓言焊进镜头的永恒
春在萌动,春色已进入深处
暮色正好给晚霞打蜡
树影在游道的卵石上练习褪壳术
它们数着湖心波纹的年轮
直到钟声漫过前面山梁
直到潮湿的睫毛垂下帘栊
整座圣殿正从弦月的指缝里
悄然抽芽
李自健艺术馆里的藏金
在这个春天里,走近李自健艺术馆
可以看到湘江的波纹将珍珠托起
一座黄金与水的交响,悬停于
洋湖湿地春情的呼吸中
你剖开自己的胸腔——
五千平方米的血管里,流淌着
二十年的环球巡展:
从南京的青铜伤口,到佛光下
星云大师点化的慈悲
每一滴油彩都凝成舍利
人们举着镜头,将光的褶皱
钉进画布。孩童在《孕》的腹部前
模拟蝴蝶的振翅,而草坪上
未干的咖啡渍正长出琴键
那些被爱锯开的木纹里
藏着你用流浪汉的瞳孔拓印的
所有黎明
纽约地铁的锈,湖南稻田的盐
在展厅拐角处,突然涌成
一条不需要门票的河
你说艺术是春天种子的银行——
当快门声收割完最后一寸夕阳
闭馆后的寂静里,整座建筑
仍以心跳的频率
向星空质押着
永不贬值的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