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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6-08 12:21:35)| 分类： 诗歌 |
破茧（组诗）
·林目清
夜来临的时候
太阳爆炸的那个时辰里
星星们躲哪去了？
月亮隐藏在何处呢？
现在你们走出，围拢来
想在太阳粉碎的齑粉中捞点什么呢？
月亮讪笑着
阴郁里露出诡谲的脸
我看到白昼里喧嚣的凡尘
都收敛了
虫鸣声与流水声浮出来
淹没了那些夜深处暗藏的，假死的呼吸
云朵与海面的的距离
云海之间
雨落水滴
鸟翔鱼跃
风吹浪涌
万物生而没、没而生
云海之间
有声音破碎
有声音温暖
云海交错
云海平行
云海之间
其实是一体的
只是站在中间的人
觉得一个高、一个远
一个遥不可及
一个深不可测
云朵上，一位盲者在逆风而行
海面上，一位哑巴在劈波斩浪
这是人群中的智者
只有他们知道，知道
云朵与海面的距离
时间在奶奶的脊背上驻扎了一个世纪
时间在奶奶的脊背上驻扎了一个世纪
我是奶奶的脊背上分解出来的时间
我把这个时间活成另一个新鲜的世界
其中包括我最美的童年
水车把奶奶的时钟调得很慢
让时间一股一股，溅成水花
从奶奶有白内障的眼睛里漂走了
树荫下的一天，在奶奶的蒲扇上翻转
拍打着风与蚊子，挠着脊背的痒痒
左旋右拐，跟着风的屁股溜走了
夏天的时间很放肆，除了裤裆封锁的部位
全都放开，娃子扯着奶奶干瘪的奶头哭
媳妇跑过来，用奶子封住了娃子的嘴
一下，村子安静了下来
太阳在村子的上空，热血沸腾，一饱眼福
总是迟迟不肯下山
秋天，奶奶把时间不紧不慢地绕在纺车上
时间常常卡住了奶奶的纱轮子
转也转不动
棉花、蚕茧、蓖麻吐着丝线分解自己
而后合成攒回来的零碎日子
用这些日子暖和一个家
修补家的漏洞，挡住凉下来进屋乱刮的风
尽管让在外面的时间
在田野上把丰收的季节忙完
让一年的汗水粒粒归仓
当星星看不到奶奶在屋外的望眼
当奶奶扫除了屋前屋后的落叶
把独櫈从檐下移到屋里，就到冬天了
这时屋内的时间都整天挤在灶房里烤火
屋外的时间很冷，冻僵了的时间
都飘飞成了雪花
冻死了的时间，都成了冰块和冰凌
活着的时间，都在麻雀飞上飞下的翅膀上
耍着风
在一个春天
奶奶刚满100岁，就悄悄的走了
她什么也没来得及带走
也没来得及召唤我回家给她的时间打移交
她把积攒了一个世纪的时间留下了
这些时间被自由流放
它们终于走出奶奶的一生
纷纷跑进了屋外的田野山冈
蓬勃地从地里长出来
在天空下自由地呐喊
蚯蚓
蚯蚓，深入泥土，探测煤的脉搏
探听水的流向、根的走势
测量岩石、石山根底的深度
世界有多大，要看根能扩开的空间
蚯蚓，像体温计，也像听诊器
是气象仪，也是水文表
季节的政策与实施，蚯蚓是智库团队
是决策高参
我们根据它的思路
发明过山车、火车、高铁
并从地下隧道研究出了时间隧道
懂得怎样用运河改变河流走向和水的布局
蚯蚓，人肚里的蛔虫
人间事，它什么都知道
它像神灵的脊椎，里面装满了脊髓
联通地上万物，通哓天上一切
人的七窍，都是蚯蚓
从我们的先祖身体上开挖的洞口通道
所留下的遗迹
我是鸟的食物
呆在家里好久不出门了
今天刚走到阳台，拉开窗户
一只鸟突然向我飞袭而来
我惊慌地把窗户关闭
鸟翅打在窗玻璃上
“叽叽”一声尖叫，旋即飞走了
我不知何时变成了鸟的食物
让鸟见到我显得这么饥饿
人类现在的枪口不准对准鸟类
鸟类很快很兴旺
它们肆意地在我们的空间飞行
没有谁给人鸟设置自由空间识别区
你说谁入侵谁呢？
现在田野、山冈、农庄也一样
草、稗草与稻禾、玉米、果林等庄稼果树们
也没有各自设置防空防地空间识别区
草类肆意生长，庄稼在隐退
果树挺身踮起脚根，伸长脖子
维护生态平衡
命运共同体和谐共生
一夜梦里，我看到老鼠在我家聚会
青蛙，一个个“呱嗒呱嗒”跳进窗户
各种毒蛇慢慢爬满了我的床上、桌上
不时向我吐出诡异的食头
突然“訇”的一声
一只老虎破门而入，向我扑腾过来
我吓得魂飞魄散，在惊叫中醒来
妻子惊慌地拉亮房灯
发现我颤抖的身体冒出的冷汗
闪着冰刺的光芒
鸟儿的世界，是我们未来的世界
我看到许多城里的鸟都跑到乡下来觅食
就像我看到许多乡下人跑到城里打工一样
乡下的安静已习惯了鸟叫的声音
就像城里的喧嚣已习惯了一个乡下人的孤独
季节一到，城里的打工仔们
会带着城里的喧嚣回家，闹腾整个村庄
乡下的鸟们也会带着乡下的安静回城
寂静了整个城市
我注定是一头乡下的水牛
活着一辈子走不进城里
死了，就会走上城里人高雅的餐桌
像村尾孤身一人的老大爷
活着是这个世界之外的一只山鼠
不在世人的视野
死了，他生前那一边吧唧着旱烟
一边捻着下巴颏白胡子的画像
会挂在城里的各种展厅
和一些有情调的宾馆、餐馆
我已从乡下有钱人的别墅
看到了一些从城里迁徙来的城市和花园
我已从城里荒废的地下室
找到了从乡下迁去的蚂蚁和蚊虫
唯有没有地界国界天界的鸟们
无论它们住在哪里，从哪里来自哪里
它们都没有名字，谁也分不清彼此
它们的衣着打扮和嘴脸像同一个民族
没有人能分辨出什么差别
鸟儿的世界，正是我们未来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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