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郎《瓜州渡》歌词译诂

济 宽

我在这个深秋的夜晚宿在他舟——我的灵魂在这个如同北方深秋的夜晚宿泊在他的小舟上（我：这里指歌者的灵魂。歌者乃杜十娘。他：李甲。李甲带着杜十娘从大船换到了一条小舟上，准备次日渡江返乡。）

他舟，夜泊的小船——他的小舟，今夜宿泊的小小的船。（船换了，因为他的心变了。）

我站在船头对着河面像和她对视——我的灵魂站在船头面对着河面，就像在和现实中的她本人相对凝视。（河面：长江的水面。比喻现实的世界。她：“我”在现实中的肉身。此歌中，灵魂是真实的而肉身是虚妄的，理想是真实的而现实是虚妄的。）

对视着的镜面——对视着河面就像对视着镜面里的自己。（物我相对，如人对镜。河面如镜，暗喻自己从河面上似乎看到了自己投江的身影。）

这里该是温暖的南方——这里本来应该是在温暖的南方，有幸福的家。（作为北方人的杜十娘，仲冬时节，毅然跟随李甲前往位于南方的李家，以为那里就是自己的家。仲冬的瓜州，气温近似北京的深秋。）

桃李芬芳——桃李芬芳，生活美满。

青山在月光中流放——然而，我的生命在我的希望中流放到一个新的囚禁之地。（青山：比喻“我”的生命。月光：比喻“我”的希望。流放：从牢笼到囚禁之地。）

河面粼粼闪闪的月亮——暗淡的河面被粼粼的月光点破，正如现实被我的希望打破

看着像明明晃晃的刀——看上去就像是明晃晃的刀锋，正如我的行为万分危险

那刀是江水的伤——这希望之刃，便是那世俗之伤（江水：比喻世俗观念。伤：创口。我的行为会给世俗观念造成无法容忍的创口。）

昨天晚上的他们——昨天晚上的杜十娘和李甲

还是朝欢暮乐的新郎新娘——还是朝夕相处，燕尔新婚的一对新人

只望着月圆夜未央——只是盼望着心中的希望圆满实现，幸福的时光永存不逝

对面金山神庙的倒影——在他们对面，是世人观念中不可撼动的社会法则，犹如金山神庙的倒影（金山神庙：比喻社会的法则。 倒影：比喻社会法则在世人观念里的投影。）

是他们越不过去的围墙 围墙——那是他们无法逾越的围墙，监狱的围墙啊（围墙：比喻李甲和孙冨之流的俗人与杜十娘之间的社会观念的隔阂。）

围墙 围墙，是长江万里——围墙，监狱的围墙啊，好比长江万里的天堑（世俗观念就像万里长江，时间上有割不断的悠久历史，空间上是难以逾越的天堑。）

江岸上的人心随着江水一起在荡漾——站在社会法则之外，我的灵魂却不得不沉浮飘荡在世俗观念的江水之上。（江：比喻社会法则与世俗观念。岸上：比喻社会法则与世俗观念之外。人心：歌中“我”的灵魂。）

荡漾 荡漾 那些睥睨的目光——沉浮着，飘荡着，周围的江水就是那些自以为是而鄙视我灵魂的俗人）

只希望伤痕如你一样的魂——但愿我那因希望破灭而和你们一样遍体鳞伤的灵魂（你：指知音者、听众、以及同样在俗世遍体鳞伤的人们。）

好好散落在荒丘——好好地散落在无人的荒山野外（荒丘：无人的山野。）

不要一不小心又转回了人——千万不要一不小心又变回了空有躯壳而没有灵魂与希望的行尸走肉

乌鸦背驮着太阳——金乌背负着太阳（乌鸦：指中国古代神话中的金乌。太阳：时间。）

飞下了山岗——飞落到山的那边，黑夜将至

带走了我们的春来冬往——带走了我和你们的欢喜与悲伤、希望与失望

那曾是惊鸿的模样照我心怀——那些曾经展现出来的令人惊叹的美好情景照亮过我的灵魂

如今此情变成了回忆——如今这些情景变成了故事，留在回忆里

回忆 回忆已不在——回忆啊，回忆已经不存在了

请不要说我是你的爱人——请不要说我是你们所爱的人

我怕我的眼泪 眼泪 眼泪——我担心我的眼泪，啊，眼泪啊眼泪

我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我的眼泪已经忍不住掉了下来

请不要说我是你的爱人——请不要说我是你们所爱的人

我只是流落——我只是在流浪中落脚

流落在南方奈何桥上等待的羇魂——流浪中落脚在南方异地他乡的、濒死而奈何不死不活的、如同被囚禁羁押而等待着解放的一个灵魂

二零二四年十月十二日

於京都山科客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