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听妹妹说,去医院配些安定片及创口贴啥的,主任医生脸色难看不给配。昨儿想为母亲补一支白蛋白,一早打了医生电话,他没回绝,答应开药。九时多,两人同行,再去会会主任。
看见咱俩,主任爱理不理,只推说忙,还没开出处方。咱立马满脸堆笑,感谢不迭。只要愿开就成嘛,以前总说这个没用,那个没用,全世界只化疗是有用的。想着家中缺货,我又提出顺便开一些安定片与创口贴。果然,他脸色更难看了,掰着指头算,
“你们已经三个月了,反正也不作治疗,还是出院吧,以后直接去门诊好了,也省床位费。”妹急了,“我们这不是来配药了嘛?这也是治疗嘛。”
主任的不快是有原由的,先前他提出的化疗方案一直为我们所拒,年后吊了不足十天的营养水,结果全化成了腹水,停止后就没再进行。现今占个床位只为抽取腹水、配些药片辅料方便些,或另有突然恶化情况时备用。他的化疗方案被我们拒得严严实实,冒犯权威,主任已是不悦;何况上一次母亲抽腹水时,他正好在外地,我们只好请了我表妹夫(乡下某医院的外科医生)临时帮忙,在家中插了留置管,以后诸事可不用再去医院周转,更是“挑战”他的专业技能;重中之重当为这个:一个床位是可以赚大钱的,如此薄利,实在过份。如果他知道,我们在沪治疗时总是主动问医生钱够不够、随时准备掏钱的情节,估计他没准气得直接将咱赶地出门。
我一看不妙,忙拦住妹妹,“我们暂时不想出院,愿意出床位费。当然,如果你这儿有说法,或者影响了你什么,我们也会配合的。”他沉吟,“嗯,我倒不影响什么的,只是怕这样,会影响你们报销。”“报不报销,我们都无所谓,只要不影响到你,我们暂时还不想出院。”他脸色阴沉,一时气结无语。“现在药库还取不到药,你们近中午再来拿吧。”
现今母亲在家静养,能不去医院则不去。5月5日,曾去医院验血,肝肾功能、血常规、电解质等全部正常,离谱的是,连敏感性肿瘤指标与血沉也达标了!主任告诉我,肿瘤指标不代表什么,肿瘤该有还是有。这个我明白,母亲的症状仍很明显。可是,医院做化疗成功与否,不也主要看指标的正常与否么?真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都在医生嘴里了!咱可不干,干嘛好消息不信,只信坏消息?立即告诉老娘去!
回到家来,与妹妹细细商议。当初进院时,特意寻到主任家中,奉上红包,不为开刀不为啥,只为加强沟通,表明态度不化疗,少用药,决不过度治疗。可主任觉悟甚高,打死不收。
可一路下来,抽腹水时,主任仍只提议化疗,除此不加任何辅药,故常抽常有、日渐消瘦。好在母亲未曾停止中药调理,兼之教授尽心,她的脏腑尚好,仍在努力工作。此番隔了整两月未抽腹水,又是一个极好缓冲。
此次正好表妹夫前来,我在旁搭手,叮嘱只抽取了1400CC,后表妹夫主动添加了地塞米松磷酸纳、盐酸多巴胺注射液、呋塞米注射液等辅药,有直接利尿的,有增加肾部血流、加速过滤的,价格才十多元,发现效果却奇好!
兼之我寻得了母亲先前练的郭林功中的消水功,一日三次帮助她练功。外部药力在内力作用下,超常发挥。因着药物的滞后作用,次日晚夜尿达1150CC,第四日晚,药效已过,夜尿仍达800CC,第六晚,再次达800CC!而白日的大小便都很有规律,照例晚期此类癌症病人,是早该出现了肠梗阻现象的。
母亲情况尚较稳定,可主任这边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我们该何去何从?可有三种选择:一、出院;二、转该院内科;三、转院。然而都不妥,都有后遗症。
我俩再换个角度,深层细细分析。为什么十来元就能见效的药,而主任坚决不用,只反复提议化疗呢?原来,化疗药物返利高达30%,他知道我们用药都要用好的,故推荐的化疗药一小支三百多,一次用上几支,也是可观的。其他药物的返利,远非化疗药可比。如果每个病人只用十来元的药即解决问题,医院靠什么维持?医生靠什么过活?医生也是人,也要养家糊口嘛,更何况他是主任,负责一个科室的运转,责任重大,要起带头作用的嘛。
如此一想,我与妹妹恍然大悟,对医院医生表达了充份的理解,对自己进行了深刻的批评与自我批评,然后灵光一闪:虽然我母亲坚决不用化疗药,但并不代表咱不可以配化疗药啊?配了以后,愿不愿输到母亲体内,那是我们自己可以作主的啊!
唉,如果说你俩是榆木疙瘩猪脑袋,那真是玷污了榆木侮辱了猪!狗熊是怎么死的?
于是,午前,两人欢欢喜喜又来到医院,再次面对冷冰冰的主任,对自己先前的错误认识进行了严肃认真的反思,表示以后愿意听从他的医疗方案,定期配备化疗药,但药物交与其全权处理,母亲是坚决不用的。
瞬间,他的脸色温暖了,口气亲切了,冰消雪融了,“胡闹,你们别瞎说了,药给你们准备好了,就等你们来拿。”主动跑到护士站,一一取了药,然后,突然想起创口贴还没开方,又幽默地说道:“帮你们偷几张吧”。见他在护士抽屉里拿出几张小的,又转身跑到另一医生办公室取出几张大的。阿弥陀佛,咱需要的,可不全了?
母亲不去医院折腾,我们则成了超级特护,整天围着她转。
她精力旺时,咱都得服从调遣,为她菜地播种攀架、除草浇水;
精力差时,咱只得上窜下跳,或听她哼哼唧唧;
因着腹围变化不定,胀时难受,得为她揉搓,帮助肠子蠕动,排屁舒缓;
腹围减时,皮肤松弛,留置管管孔与皮肤之间产生空隙,会经常出现渗漏,得及时为她消毒更换创口贴;
胃口旺时,一日三餐更新食谱,抓紧补充能量,并每日艾炙胃部与脐部,除湿排寒,还学会了手指炙巨阙穴;
胃口差时,更是得挖空心思,四处觅食,调理开胃,少食多餐;
睡眠好时,半夜醒了哼曲,醒时腿脚酸软,得按摩聊天;
睡眠不好难受,我又得立即查找资料,每日两次艾炙安眠穴、三阴交与太溪穴,居然当晚见效!我都相当地佩服自己,如此蒙古大夫,只要心诚,依旧有效。呵呵,于是,每天的功课中又多了此项。
当然,作为特级护理,还得深谙她的喜好,如陪她观看锡剧《草命天子》,去网上搜寻任何她感兴趣的剧种与片断,并利用各种手段拷到她的机子里,还得夸她学习刻苦进步快,诸如此类,当仁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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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癌症晚期患者,仅仅关心她的身体,是远远不够的。
我是5月9日上午回到家中,母亲脸部瘦削,而腹围庞大,情绪黯淡,表情凝重不安。
10日晨,小姨过来探望,一迭声催我联系医生放腹水。于是母亲更觉前途惨淡,无望无光。整个家族以小姨为中心,对母亲都进入了临终关怀阶段。觉得既然到了这步了,人已是等死,即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胡吃海吃也无妨,怎么舒服怎么来,嫌胀就抽,致于抽了以后如果电解质紊乱致昏迷,甚至致死,那她们是不懂也不会管的。我当时不悦,板了脸。
当晚请表妹夫抽腹水后,因添加利尿剂,凌晨0时以后,几乎一小时一次小便,早上大小便量也大,自觉轻松一些。晨4:00至5:00,我为母亲按摩腿部,缓解酸胀,同时谈心,发表
“两女儿全心全意救助你”的演讲。要她调动主观积极性,树立治病靠药物,更要靠自身主动调整的理念。告诉她,人类心脏在愉快情绪下,能分泌一种激素,可杀灭所有病毒与细菌。
我发现老人生病后,心理极其脆弱,非常担心遭到家人嫌弃,所以,必须反复强调家人的爱与信心!
随后我母亲情况转好,5月12日凌晨前后有四小时的深睡眠,三时不到醒来,无限轻松愉快,独自于床上冥想戏曲歌词与旋律。白天食量大增,晚饭起可弃粥食饭。食欲亢奋,每个菜都觉得香而可口。作为主厨的我,极有成就感。虽小便量少,然而自诉屁多,腹围减小,进食前后胃部舒服,无饱胀感,喝水后敢直接躺下,而不至胃酸返流。
5月13日凌晨3:00,我起来察看,发现她仍未睡着。然母亲兴致勃勃,告诉我夜尿频繁而量大,居然达1150CC,自称很舒服,很开心,就是睡不着。我为她按摩头脸部,发表“发挥主观能动性,敢于争取胜利”的演讲,全脱稿纯即兴,虽听众只父母两人,我的态度极其认真,效果也极其显著。直至晨4:00,我才休息。
心定之后,母亲情况逐渐转好,虽小状况不断,但她总喃喃,“有些反复是正常的,总归会好的”。这正是我一向灌输的理念。心情昂扬,守得住静,即便独处,也不慌张,而气色随之明亮。可见,人活着就是要有一股子气,气泄了,人也差不多了。心主神明,意志、愿力皆为“心”之产物!
今天,请了某护士长朋友来家中,帮助输液白蛋白。
她原本以为这样的晚期病人,插针是极难的,没想到一看之下,连连称赞。果然,一针到位,极其利索地开始了输液。她说,母亲的血管保护得极好,一针下去,弹性很好,说明肝功能好。有些肝功能差的,针尖虽然顺利进入血管,但四周立即出现瘀血块。
我们一听也乐,介绍说,前几天验血,肝功能是正常的。后来想到,母亲这一年多的郭林功不是白练的,该功最是益肺,其次益肝。
想起教授所言,“西医是治人的病,中医是治病的人。西医是实验室中的医学,中医是生活中的医学。”若不想生病,得从日常生活做起。而非像现在一般,无病症时,肆无忌惮,生了病,又全部依赖医院。似乎健康只是医院的事情,与己无关,这是本末倒置的。
朋友看护了大半瓶,教了我们拔针法,有事先行离去。原来,看似一处针眼的,其实除了皮肤表面,还有血管壁上一处,出针后,得同时按压,否则也会造成瘀血。
睢,又学了一招!
自知未来未必一片光明,且行且珍惜。
只是,我已将此次带回的全套黑衣黑裤及白色发卡,悄悄塞到行李箱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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