辫子与死神

文/海汀

这是一个美丽的冬日。

大雪初过，大地铺上了银色的地毯。马路在太阳的照耀下便如一条晶亮的缎带，在旷野中蜿蜒绵亘。一对青年人，在马路上欢快地打着雪仗。姑娘又粗又长的辫子，随着她的跑动、跳跃，在她身后欢快的飞舞，格外引人注目。他们或许是一对情侣，或许是一对新婚燕尔的夫妻。他们完全沉浸在幸福的嬉闹之中，这旷野，这锦缎铺就的马路是属于他们的。

这时，一辆卡车从远处驶来。这对年青人，或许是觉得卡车的速度较慢，不值得过早躲开；或许是他们根本就没留意，他们依然忘情地向对方投掷着雪弹。突然，那姑娘摔倒在马路中央，司机赶忙刹车。虽然还有十多米远，但雪后路滑，在姑娘的惊叫声中，卡车嘎然停住，车前轮刚好挨着那颗美丽的脑袋。

姑娘被吓懵了，躺在车轮前一动不动。当小伙子要扶她心爱的人起来的时候，却发现她的头动不了。原来，那条又黑又亮又粗又长的辫子，被完全地压在了车轮底下。

小伙子问司机：“车能往后倒一倒让她出来吗？”

司机已从车上下来，找来两块砖头塞在车轮底下。他说：“不行，那很危险，只有把辫子剪掉。”

小伙子一想也是，谁愿意拿生命冒险？

这时姑娘说话了。她大概刚弄明白自己的处境。但她不同意剪掉辫子，她说：“你知道我多少年才留下这么长的辫子吗？我留短发不好看，还是倒车吧！”

“不行！”司机脸色阴沉，“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是呵！还是不要冒险吧！”小伙子对心上人说，“辫子剪掉了还会长的。”

“不！”

……

就在他们相互争执的时候，一辆长途大客车驶了过来。客车被阻停下，车上的人都陆续下来，几十人很快围住了现场。

大家很快弄明白了情况。

大家都说该把辫子剪掉。

有人送来剪刀。

“呜……”姑娘哭了，“不能剪掉我的辫子，我从小就留着辫子……没有辫子会很难看的，短头发，让我怎么见人呀！呜……”

姑娘躺着的形态很美，伤心的样子更是楚楚动人。她眉头微蹙，脸色因为激动而变得更加红润，泪水从眼眶涌出滴入雪里，使其鬓下形成一个小小的黑洞。小伙子怕姑娘的脸贴着雪地太凉，解下自己的围巾塞在她的头下。

大家都不吱声了，唯有姑娘在抽泣着。

片刻，一位中年妇女说话了：“我看可以倒车。瞧那姑娘多漂亮，那么长的辫子，剪了多可惜！真想看看她什么样儿，还是依了她吧！”

“是啊！不会有多大危险的，不就是倒车嘛！”有人帮腔。

“多拿几块砖头把车轮垫住，再倒车是很保险的。”

“我看可以两全其美嘛！”

……

大家都说不必剪掉辫子。

卡车司机无动于衷。

小伙子说：“求求你了嘛！你就倒车吧！我请您吃饭，给你钱也行。

“不行！”司机仍不同意。

“他大概技术太差，连倒车都不会。”有人开始数落司机。

“也太胆小了，还是个男人呢！”

“这么多人求他，瞧，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我看他是没那能耐。”

……

卡车司机脸色通红，一声不吭。

“我看他不行，还是你上吧！”有人鼓动那位客车司机——一位青年男子。

“是啊，给他露一手！”

“行，我上就我上，不就是倒车嘛！”客车司机跃跃欲试。

“就你能！”卡车司机大吼一声，跳上了驾驶室。

人们突然都安静下来。

引擎发动了，轰鸣声很响。

挂车档、松闸、踩油门。

卡车动了。

人们同时惊叫一声。卡车在向后倒前一刹那，却意外的向前一毂涌。仅仅是一毂涌……

姑娘的鲜血染红了雪地。

噢，美丽的辫子。

（海汀注：这是根据一个真实的事件写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