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商报》:生根的纸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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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根的纸玫瑰
邓迎雪
那时他还年轻,正做着画家梦,可他创作出来的作品却始终无人问津,生活的重担全压在妻身上。
妻在一家机修厂做钳工,活多的时候,晚上还要加班。他的心全沉在绘画里,常忘记去接她,多少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她踏着一地碎银似的月光回家,对他,从没埋怨。
那些年,他不止一次被人耻笑,一个大男人全靠女人养活,真是窝囊。有些话传到她那里,她更是细细体贴他,把家务全部揽过来,嘱咐他坚持自己想做的,她永远支持他。
他对妻满怀感激。
有年,他去山里采风,计划回城的那天正是情人节。想到妻最爱玫瑰花,可一枝鲜花要十元钱,他哪有多余的钱来买呢。思来想去,他在镇上花两元买了六张彩纸,折起了纸玫瑰。很快,一枝枝红的、粉的、黄的玫瑰花在他手中徐徐绽放,远远望去,竟可乱真。第二天,他揣着纸玫瑰往家赶,不曾想半路下起雨,他只好用衣服把花裹起来,但雨实在太大,衣服淋得湿透。到家后才发现,那些纸折的花朵全软软地挤在一起,奄奄一息。他难过得说不出话来,伤心地把残败的花扔向纸篓。
妻却捡起来,把花平放在干毛巾上,拿起吹风机,用微风轻轻吹,只一会,那花就饱满起来,只是花色略显颓败,有些开残的模样,他沮丧地说,扔了吧,再给你折好的。
妻笑说,这一束就最好。
是不是从那时起,他决定改行,不要再过这种拮据的生活了。他弃置了画笔,和哥哥一起开了公司,只十年,他就积累了非常可观的资产,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吃软饭”的穷小子了。
妻子当年的小厂早已破产,她又换了一家工厂,依然安安静静地做她的钳工。他多次劝说让她做全职主妇,她总一笑置之,他渐渐不喜欢她这倔强的脾气。
生意场上有太多风姿绰约的女子,和她渐渐老去的容颜相比,她们甜美如水蜜桃,年轻有活力,这让他几度心猿意马。后来,家慢慢变成了他的客栈,只有喝醉后才回来,回家倒头就睡。有多少次,他看见妻子坐着发呆,甚至有次从柜子里拿出那一束沉旧的纸玫瑰,痴痴地看,那背影有无尽的寂寞和孤独。
但是粗心如他,不再关注她的内心,他认为和她已没了共同语言。
他有离开妻子的想法,是结识了媚芬之后。媚芬是美女加才女,更重要的是两人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电话里聊上两个多小时,还意犹未尽。爱的地火在他心中奔涌,他感觉这把火迟早会烧毁他的防线。
他向妻子提出分居的时候,原想她会一哭二闹,没料到,她很平静,好象她等待这一天已好久了。
妻子走的那天,他没有在家,她只带走了衣物,照片,那一包纸玫瑰。
她走了,是他想要的结果,可为什么当她真的走了,他的心竟会空落落的惆怅不已。
媚芬打电话约他吃饭,她精致的妆容,亮晶晶的眼睛,楚楚动人,可他竟静不下心来,一顿饭,潦潦草草结束。晚上睡下不久,他感到胃不舒服,起来找药,却不知在哪儿,只好打电话向妻子求助。
他没想到她会冒雨赶过来,她怎么能会不恨他呢,说到底是他负了她。可她平静如水,什么也不多说,安顿他吃药,给他暖水袋,让他暖胃,尔后,悄悄离去。
夜里,他不停做梦,梦见大片大片的玫瑰花海,妻子从花径中走来,怀里抱着纸玫瑰,那些玫瑰有些旧有些脏了,她却宝贝似地不放手,他大声叫她,她不理,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从梦中醒来,他一脸焦灼的汗水,梦中的情景是那样真切,他的心突突地痛。
他拿起水杯喝水,却愕然发现杯子下有张薄薄的纸片,上面密密地写着家中生活物品存放的位置。
一滴泪落在纸片上,他哭什么呢,他追求的幸福生活不是刚开始吗?
第二晚,竟然又梦见妻子。梦里春雨潇潇,他们在雨里携手奔跑,衣服下是一捧盛开的纸玫瑰。
他没有想到那被雨淋湿的纸玫瑰,竟然在他的生命里发了芽,生了根,他想,他错了。
他打妻子的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鼓足勇气问妻子的好友红,红说,她应聘去河北做工了,她也不知道她的联系方式,也不知厂子的地址
他楞怔在那里,直到红挂了电话,他还在久久地发呆……
此文发表于2012年11月2号《时代商报》10月31号《常德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