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贴这篇，祝妈妈节日快乐！

关于被窝

文/林语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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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常觉得自己像一只动物，猫，或者犬，野生时皮实无比，被捡回家来，又变得娇生惯养。在学校的时候，自己照顾自己，简直什么苦都能吃，一连几顿饭吃得乱七八糟也好，因为做作业或是玩而熬夜只睡几小时也好，从来不会有任何问题。就算偶尔有点小病，也都是吃了药好好睡一觉就OK。谁知一回到家里，父母和爷爷奶奶围着转，照顾得无微不至，反而一下子娇贵起来了。

    寒假，从北京刚回来那晚上下着雨，觉得福州天气简直教人忍无可忍，湿冷湿冷。钻在被窝里，手脚冰凉，冻得一直醒来。

    此后一连几天，不断换被子，却不是太薄，就是太厚，仍然睡不安生。一回家反而好像水土不服，怎么都找不到在学校里沾枕就梦境酣沉的感觉。

    某晚发了一点点烧，辗转着一直醒来。半夜里朦胧中知道妈妈来了两次。她的预感总是非常之准，每次我快要生病，都能预先发觉。她给我掖了掖被角，似乎想亲亲我的脸，却又怕吵醒我，而没有靠近过来。

    第二天睡到中午，一起床，头痛发软这些症状，全像是放大了几倍一般。在学校生病比这严重多了，怎么都没这么窝囊。

    爸爸听说发烧，眉毛眼睛立刻拧在一起，简直就要破口骂人一样，给我递药时的脸色也糟得可以磨墨，一转身倒水的动作却格外专注轻柔。

    到晚上已经基本没事了，换了几次被子之后，也终于找到平衡，睡得很好。夜里清楚地知道有人来，我窝在一团被子里没睁眼，只是竖起耳朵——那样虽有意放轻却仍显急促的脚步，清晰可辨的开门关门声，应该是爸爸。过来给我盖了一床毯子，又迅速离去。

    等到关门声隐去，不禁小小叹气——这么盖太热了。大约是爸爸夜醒，觉得今晚很冷，又想起我换了略薄的被子，这才从被窝里跳起来就跑过来了吧？

    又挨了一会儿，正打算伸手去掀毯子，却忽然听见比刚才更清晰的开门声、更急促的脚步。爸爸过来将毯子往下拉了些，似是稍微犹豫，又往旁边扯了扯，然后比刚才更快地走了。他的动作很轻，却似乎带点薄怒，虽然闭着眼睛，仍然能想象到他应该是不耐地皱着眉头的。不过这些情绪明显并不是冲着我。

    嘿嘿……大约是刚才下床过来给我盖毯子的动静吵醒了妈妈，她责怪他给我盖得太多会很热，两人小小争执了吧！我继续保持着窝着不动的姿势，非常得意地猜测着。他们俩总是这样，一到照顾我的问题上，就特别容易固执自己的一套办法，意见相左。

    缩在被窝里，此时已全醒了。将那床毯子再往旁边拨了拨，抓着它细细密密的绒，这会儿我大概笑得像偷腥的猫吧。

    已经快20岁了。脚根贴着床沿，小时候觉得很大很长的这张床，现在已几乎无法容纳我的身高。这样年纪的我，不是不懂得如何照顾自己，如果没人能照顾我，我也会自己过得很好，甚至还能照顾别人——就像在学校里那样。但是，一回到家里，所有人从来集体无视“与时俱进”这码子事，永远当我是小丫头。

    我当然也顺其自然，在独一无二的温床里任性撒娇无所顾忌。

    做儿女的总是身在福中，而不自知。已得的，从不去想为什么能得，那给予的一方也不觉得必要宣扬。总有一些东西太容易错过，像天气变化的回家的夜晚，轻悄地走来为自己调整被子的脚步声……如果不是及时醒来，就永远不知道自己原是这般——被深爱着的。

（成稿：2010年初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