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我的爷爷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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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爷爷,名讳少轩,行二,仙逝较早,终年48岁。那年叔叔在外求学,为某件事,担心受怕,到青岛看望。着雨受凉后,归来一病不起去世。我们这辈孩子,都没见过他。祖父干过不少职业,教过书,代人拟定文书,行走于商会,干些帮闲的事体。喜欢中医,听我母亲说,他老人家也有康南海之好,喜欢给人开药方子。还曾让他家人拉火,帮他炼丹。也写一手好字,那时周围的人都找祖父写字,颇有名气。我小时就喜欢写字,当听到别人夸我,母亲总爱说,这孩子随他爷爷了,将来也能写好字。在我小时侯,家里还存有大量的带红格子的白宣纸,还有一块印红格的模板,但是,从来没有见过祖父老人家的墨宝。
大概我们俞家和王右军有缘,我父亲兄弟三人写的都好,伯父草书尤甚。我收藏他几封硬笔书法家信。我听他晚年保姆小林说,伯父一直研习书法,但是写完立即毁掉。我到广州看他,寓所里真的没有一点翰墨的踪影。
我亲奶奶羊氏谢世更早,我父亲才一岁多,她就因浣衣,失足落水溺亡。因我父亲还小,亲爷爷续弦张桂芝,娘家在西郊匡山,生下我叔叔和姑姑两人。1963年去世。她老人家在世时,因为头发已白,我等小孩,称她白头发奶奶,以区别黑头发的伯祖母:我们叫黑头发的伯祖母(她老人家到老,都是黑头发)为大奶奶。
我伯祖父俞容之(字淑德,文后皆称爷爷)。行大,是我爸爸的伯伯。老人家命苦,有一个女儿,十九岁因缫丝工厂做工中毒身亡。他年轻时跟人学过照相,还挑担到西岗子(今西市场)卖过小杂货。后来蹬缝纫机,给人加工衣服;小脚的大奶奶也会蹬缝纫机。由于我父亲自小没了母亲,而伯祖父两人又没有孩子,所以伯祖父、母两个人,就和我父亲住在一起。
WG 初期,经常有搞外调的,由派出所介绍,找爷爷问这问那,记得爷爷总是不记得,不知道作答。我曾经问他,你不是东流水街的活字典吗,记性也好,怎么总是不知道,爷爷说小孩别问这些,后来才明白,这是爷爷的善良和智慧。
我母亲中年曾经数年因病卧床,家里人口多,做饭的重任爷爷就担当起来。现在家里的男人做饭不为奇,在当时家里一个男性老人操持家务,真的很不容易。我爷爷有时出去买东西没带家什,就撩起衣服兜着回来,我家用的盐罐子、油壶子都是挺别样的代用品,我们去买油盐,卖东西的就会问,你爷爷怎么没来,或者问:么子,你姓俞吧? 其实他不认识小孩子,而是认识盐罐子、油壶子。
我的少年时代,家境并不富裕。不记得爷爷喜欢吃些什么,只记得每当吃面条时,他老人家爱往碗里放醋,洒胡椒粉。我在中学参加学工劳动时,有一次从食堂买回牛肉包子,拿给爷爷吃,因为我们不吃牛肉,他才舍得吃。看爷爷吃得香,当时我曾下决心,要常买好东西孝敬他。后来爷爷因跌伤大腿没能接上,晚年在床上待了几年,老伴那时正与我“拉菲克”,经常来我家,有好几回弄来雪茄香烟、烤枣等稀罕东西给爷爷享用。老人抽着洋烟,眯着眼睛,那种惬意的情景,至今难忘。我在幼年从祖父学书。当时家里有一本《玄秘塔》上过私塾的爷爷,就从我学龄前,开启了我的学字生涯,最近,爆出书法界一位高层次人士,就将“刾”念成夹,真是打脸。我清楚记得 《玄秘塔》中有这个字,我曾问过爷爷,而且这个字,因为我写得不错,被爷爷表扬过,所以认得。
爷爷不仅是我的书法启蒙老师,而且是我的一号家长,记得爷爷爷参加我的家长会,而且有几次,是被老师特邀去的。原因是在课堂上太活泼。最近与我小学同位聊天,我说那时候我比较调皮,同位说,码是比较,是非常调皮,当时老师撵你围着桌子转了三圈,没逮住你。我说大概有此“三周华不住”的事。我都忘了……我爷爷从学校回来,也不训我,只是叹息什么时候听你老师说你几句好话啊,后来一次我问他老师说什么了?爷爷说这回老师说你挺聪明,我说爷爷你终于听到老师表扬我的话了吧!爷爷又说,老师说你聪明,没有用到正地方。
大奶奶脾气好,我们孩子们都喜欢她,她老人家最喜欢吃的东西就是糖块。因为在床上躺着,实在是难受。我小的时候,晚上就跟她老人家睡觉。她晚年在床上瘫了好几年,由爷爷侍候。但是没有褥疮,所以护理还是可以的。1967年去世时,瘦的仅一副骨架。在我记忆中,大奶奶没享过福,家中原来备好的寿材,因文革,被自家砸毁了,当时大奶奶遗体,用一扇门板抬到地排车,偷着拉到南郊埋葬。2004年迁坟时,我为两位老人墓碑书丹,算是一种抚育之恩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