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每年这个季节,就应了这句古语,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忽然想去浦口。上世纪60年代的夏天,文革辍学在家,父亲带我坐了一天的火车来到浦口,晚上就和他的同事在兴浦街上吃饭。浦口是江北铁路的终点,所有的旅客都得在这里下车。列车的乘务人员经过几天的操劳,也在这里住宿休息,准备返程。印象中车站附近都是饭店,连街上也摆的都是饭桌,延绵数里,灯光几乎一夜通明,映红了江水。铁路工人天下为家,大碗喝酒,大声说话,其间夹杂着听不懂的异地方言,是儿时温暖的记忆。
下午两点钟来到中山码头,告知轮渡因为雾大封航。码头对此备有预案,准备了专线汽车一站直达,10分钟一趟,很快送到江北的浦口码头。

车站文物的标牌,现在已经升格为国保级的了。
津浦铁路南段虽然是英国人主持建造的,但是浦口火车站却是28岁的中国工程师王佐卿设计的,让许多艺术家看了不想离开。1964年,84岁的王佐卿伴着他的作品在南京病逝,我很想知道他详细的生平。

因为下雨,游客稀少,来的都是文青。

从书本来到现场,对应《背影》里的场景,很开心。

异国风情的长廊是人性化的设计,不仅使旅客免受了日晒雨淋之苦,至今看起来还是那么艺术时尚。

站台因为长久失修,有的地方已经坍塌,朱自清的父亲大概就是从这里翻越铁道爬上来的。一篇散文让天下人记住了父亲,每次读到此处,泪水都会忍不住奔涌而出。

股道间青草萋萋,油菜花是最灿烂的颜色。

支撑火车铁轨的是枕木。虽然叫枕木,却早已换成水泥的或整体浇筑了,只有这里有的地段还在使用木枕。

回首望去,是津浦铁路南端的终点,一路的轰轰烈烈在这里戛然而止,一车的喧嚣瞬间化为平静。

轨道通向远方,也是人生一次次的起始之地。

平板货可以运输汽车、坦克等重型物资,平日里难得一见,放在这里像是露天展览。

道岔放射着优美的身段。

车站雨棚横向之间仅以一根立柱支撑,一根接一根在月台上纵向排立开去,给人以整齐划一的美感,即使今天看来还是止不住震撼。

站台上的洗漱池有8个龙头。列车一停,旅客就会从闷热拥挤的车厢里跑出来,用手接水洗脸,精神为之一震。

花坛里的花枝疏于修剪,长得有些懒散。

股道间摆放的是等待修理的车辆,数年间不停顿地到处奔波,身心有些疲惫了。

弯弯曲曲的股道和密密麻麻的接触网是铁道线上独有的风景。

铁道线路的设计者注定是美学大师,竟然把笔直的钢轨扭成了S型,让火车翩翩起舞,钢铁也柔情。

股道间都是这种手搬道岔,和李玉和当年用的一样。在电气化、高铁城际化的今天,应该是古董级的了,博物馆的抢手货。

编组场旁边的岔道通向机务段,和浦口火车站同期出生,也有百年历史。

威风凛凛的蒸汽机车完成了使命,在这里颐养天年。

每台机车都有豪迈的过去,走南闯北,戎马一生,传奇的故事几天几夜也讲不完。

几台机车连接,像战士挽起臂膀,共同抗击征途上的雨雪风霜。

一百年前英国人设计的机车房能够保存到现在,实属不易。

长长的绿苔记忆着过去的年华。 浪漫的英国人把一个机车库房也设计的那么凹凸有致,富有韵律。

一位老者从机车房旁走过,看他提着饭盒的动作,就可以判断是一位退休的老司机。

雨渐渐地大了,地上的一汪水映出了机车的倒影。

检修棚镂空的天窗伸向天穹。

仔细看看,机车房上面也有通风的天窗,似乎在挥洒着英格兰的气息。每天早晨,太阳的光柱从窗户上直射下来,脸颊蹭上去软软暖暖,陪伴你度过寒冷的冬季。

原来的英式建筑扒掉盖成了现在的办公楼,墙外就是兴浦路,当年和父亲一起吃饭的地方。
出了门问路,等车的间隙和路边的居民聊天。附近居住的都是老铁路工人,告诉我说,还是老式的楼房讲究,虽是办公用房,也有阳台有老虎窗,茂密的爬墙虎把整个建筑物包裹起来,遮住了夏日的阳光。机务段早先还有些日占时期的建筑,引得当年的日本职员前来寻旧。
每个人都有怀旧的情结,年龄大了,总喜欢往后翻着看。等你老了,可能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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