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70年代末，还在实行计划经济，诸如鸡蛋豆腐肉类食品皆凭票供应。孩子真会选日子，比预产期提前了几天，12月29日出生。我揣着一沓子补领的票证，兴奋地满城里跑，赶在元旦前买完。那时候我在铁路中学当教师，教研组里有一位老师采买信息很灵通，几乎每个星期都带我们几个年轻的教师出去采购，乌衣、临淮关、邳县、八义集、临城等这些地方都跑遍了。开始数九了，一年中最冷的季节来了，想吃羊肉。肉食品凭票供应，即使有票也不一定能买到，我们决定去西陇海的虞城县去跑一趟。

到虞城县有100多公里，坐火车要两个多小时。我们半夜起身，外面黑咕隆咚的，在约定地点见了面。怕人看破，尤其是怕学生见了笑话，小提包里装着自制的马桶包和旧旅行包，让不了解内情的人以为是出差似的，想起来真是斯文扫地。大街上静悄悄的，几乎没有行人，不知不觉中，突然感到脸上凉丝丝的，原来天空飘起了雪花。下雪后菜的价格会抬高，出来也就更不容易了。我们迈着急匆匆的步伐赶到车站，候车室里坐满了乘夜车的旅客。车上没有座位，我们几个就蹲在列车的风档处，铺张报纸或坐在自带的小凳子上，迷迷糊糊地补觉。列车咣当咣当地，凌晨五点多钟才晃到虞城站。站台上已经是银装素裹，雪花漫天飞舞，一团团地打在脸上，感觉冷多了。

集市在车站以西，还有一里多地。我们踩着积雪，不一会就到了。只见集市上黑压压的一片，交易已经开始了，像是“夜猫子集”。空地上停着许多平板车，上面摆着许多牛羊肉，案子上方挂着煤油汽灯，照的雪亮。老乡们不停地跺着双脚，裹着厚厚的棉袄上落满了雪花，帽子上眉毛上鼻梁上也是白的，一说话就有一口热气升腾起来。看见我们几个来了，主动迎上前打招呼。

“羊肉多少钱斤？”“7毛五。”“还能便宜点吗？”“你们要多少？”“每人来个5斤。”

“那就7毛2吧，让个3分钱。”

      这个价格比我们这里凭票供应的羊肉贵上一毛多，但是不要票随便买。我们每人买了一些，还买了花生米、大葱、香油之类的，口袋里的二三十块钱很快花光。虞城一趟，半个月的工资被消费掉了。

摸摸空空的口袋，肚子也开始咕咕地叫。几个人找到一个饭摊，要了粥和烧饼，就着咸菜吃起来。

这时的雪下的更大了，雪花打的人几乎睁不开眼。我们每个人的背包都塞的满满登登的，艰难地往回赶。下雪乘车的人比平时多，回程还是没有位子，我们依旧是老办法，挤在列车的风挡处，你一言我一语，策划着下一个目的地，不时有雪花飘进来，好像分享我们的喜悦。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大冬天煮上一锅羊肉汤，每天喝一碗，味道真是鲜美无比，至今难以忘怀。以后生活好了，我也离开了学校，因为工作又多次到过虞城，每次路过市场，总要停住脚步，深情地望上几眼，让思绪放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