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漫步评事街,如同大树的枝桠,旁边生出数条小巷。这些小巷有的沿承了明朝时期的名字,有的隐匿着深宅大院或故居,有的则是因着历史的原因留下了奇特的形状。
有一天,我走到评事街的中段,发现此处有一条小巷,地上铺的是一寸多宽两寸多长的石块。说是铺,不如说是钉,用力去拔,石块纹丝不动。石块的表面经岁月打磨,光滑铮亮,坚硬变成了温润。这样的石块路,我只在哈尔滨的江边见过,那是俄国工程师的杰作,深深扎进地里两米,石头在下面生了根,几百年都不会偏移。巷口没挂名牌,如果不是街坊的指引,还真以为是一户人家。踩在石条路上,将信将疑地走了进去,狭长的小巷映入眼帘。
巷口很窄,一米多宽,只容一人通过,道路修修补补,坎坷不平。有的地段石块已经缺失,用水泥或找来别处的石块填补上。巷子里浓浓的老旧味,两侧的清水砖墙,使得小巷狭窄修长。有一家的墙上接着一节水管,往下滴着雨水。时间长了,从上到下结成青苔,青苔上面竟然又长出碧绿的青草,在寒风中摇摆,单调的胡同里顿时有了春意。
水巷不长,大约八九十米,往上走是个稍稍隆起的坡度。圈养的小鸡蹦蹦跳跳,在石缝间寻觅着实物。左右边都是平房,分散地住着很多人家,看起来很拥挤,门上的油漆早已剥落,房子的结构都有了改动。虽然显得有些破败,但还能从院门的雕花和石阶上看出当年的风光。
我想,既然叫“水巷”,就一定与水有关。走到小巷的中段,在路的北面显出一块空地,一口井旁,老人正在汲水。我询问老人的年龄,她说今年82岁了,我赶紧上前帮老人打水。老人没有拒绝我的好意,说她已经习惯了。我在农村劳动时,学过打水的活。把绳子松开,放下水桶,一提一扣,一桶水就很轻松地打上来了。和自来水比较起来,除了清澈透明,还似乎有种沉甸甸的质感,冒着丝丝热气。这是一口老井,大约3米左右深,井壁上面覆盖着厚厚的青苔。
老人告诉我:“听老辈人讲,这口井明朝时就留下了,不管天气多么干旱,井水从来没有干涸过,总是满满当当的。井旁可热闹着呢,从巷头到巷尾,包括评事街上做生意的用的都是这口井里的水,喝水、做饭、洗衣。没事了往井边一坐,谈天说地,经常到天色将晚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老人介绍,解放后,政府每隔一段时间都来淘井,挖出淤泥,给井消毒。原来这口古井有个圆形的大青石井栏,青石井栏上磨出道道绳印,去年的一天夜里被人惦记走了,现在的井栏是用红砖重新砌的,全然没有了古韵。虽然家家通上了自来水,但是水巷人还是习惯用这井水,水越用越好,老人打井水就是用来腌咸菜的。
我还是不解,老城南的古井多着呢,为什么唯独这里叫“水巷”?老人说,巷子的西头靠近评事街原先有个茶炉房,每天来巷子的井里打水,烧开后供应周边的居民和生意人。茶炉房的生意很好,伙计们一天到晚不间断地来井里挑水。水洒在地上,总是不干,一年四季里都是水汪汪的,因此人们叫它水巷。
别看水巷毫不起眼,这里有条石块路,有口古井,有个让你过目不忘的名字,就充满了原始的味道。小巷在我的眼里顿时光润起来,清幽起来。走在这里,定要放慢脚步,才能感觉到小巷人文历史留有的余温,以及久居这里的邻里间散发的亲情。
这是我第一次来水巷,希望拍摄的画面基本都已拍摄,希望了解的信息也已得到,但还是觉得有许多遗憾,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还没有回去,就已经开始考虑什么时候再来。老巷子的魅力也许就在于此,每次都能给你惊喜。
注:这是两年前写的短文。当时水街已经开始拆迁,虽然没有拍到满意的照片,但是依稀还能看清小巷的模样。前几天再去,小巷拆迁过半,已经面目皆非,不禁怅然。水巷作为一个地名,随着石板路的消失,一阵风似地从地面上刮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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