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忆儿时年夜饭

                 山东省平度市李园街道西关中学唐田校区  许培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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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年新春即临，除夕夜的脚步也近了。不知怎地，这几天，往日除夕夜的影像始终在眼前浮现。尤为难以忘怀的是——儿时的年夜饭。

少儿时代，每逢除夕夜到来的前几天，母亲就会紧锣密鼓地筹划年夜饭事宜。年夜饭是阴历年中最后的一顿晚餐，在乡村，无论日子过得贫穷与富有，一定要尽最大的气力做得精致丰盛些，让除夕夜过得吉祥而又温馨。

那时，社会生产力水平还很低，乡村百姓的物质生活普遍比较拮据，我的家庭经济同样处于十分窘困的状态。尽管如此，一向要强的母亲却想方设法地将年夜饭打点得有滋有味。

在乡村，除夕夜的主餐自然是饺子，但母亲总是附之以各种风味的菜肴，还有白烧酒、茉莉花茶、糖葫芦、山楂糕、炒花生、炒瓜子等。母亲笑嘻嘻地说：“过年了，大家好好吃顿年夜饭，好好乐一乐吧！”于是，我就渴盼着除夕夜的早日到来。

腊月三十后半晌，我随从同家族长辈们上坟（祭奠故去的先辈们）归来之后，父母亲已开始了包饺子的准备工作。先是看到母亲在厨房中的菜板上，“砰砰啪啪”地剁着菜，一般是优质白菜的嫩叶部分，母亲说：“用自家白菜嫩叶馅包饺子好吃得很，鲜美可口呢！”父亲则在案板上剁着猪肉、姜片和大葱之类的佐料，之后，将菜与佐料放到大瓷盆中，再用小铁勺舀上几勺花生油，撒上些许五香面之类的调料，用筷子不停地旋转着搅动，直到搅拌匀和为止。

接下来就是和面。那时根本没有什么搅拌机，和面要全靠人力。虽然费力得很，这却是母亲的拿手戏，母亲和的面劲道而柔软。面和好后，在面盆上方盖上双层包袱，稍加捂一会儿，就将面团倾倒在面板上，包饺子便正式开始了。

那时，每逢包饺子，我都是父母亲的小助手。擀饺子皮是我的特长，从没人教过我，纯属于自悟。母亲看到我擀得又快又好，不时地夸我聪明能干。母亲的赞许，让我心中倍感温暖与欢愉。

父母亲包好饺子后，整齐地码放到圆形或方形的盖垫上，饺子上面覆盖着烧纸，烧纸上面再压上数根桃树枝，这是当地的一种风俗习惯。母亲说，如此做是为了驱鬼辟邪。我自幼就是个无神论者，便在此时懵懂地问母亲。母亲也着实说不清，我便打住了问话。

夜幕渐渐降临，我们燃亮小小的煤油灯盏，在昏暗的、闪烁迷离的微光中，期盼那神秘而又庄严时刻的到来。我们围坐在热乎乎的土炕上，父母亲仍在厨房间忙活着。不一会儿，母亲就端上几盘菜肴，还有一瓢炒瓜子和花生等，缭绕的香气充盈在房间，幸福也在荡漾着。父亲先是沏上一壶茶，又从内室墙壁洞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瓶白烧酒，里面还浸泡着几棵像人形似的草参，将小酒盅填满后，静候全家人一起开席。

对于我们乡村人，除夕夜是一年中最神圣的时光。开席前，父亲往往先是掏出家庭记事账本，用算盘“噼里啪啦”地结算一番，结果大都是收不抵支，主要是因为家中劳力匮乏，希望大家在新的一年里，齐心协力，为美好的生活而奋斗。父亲的这一做法，让我及早地成熟起来，懂得了生活的不易与艰辛，因此让我树立起了远大的志向：我要好好读书求学，改变自己与家庭的命运。

“开席了！”父亲端起酒盅微笑地说道。我们品着盘中的美味佳肴，喝茶，嗑瓜子，吃花生，聊天，其情融融，其乐陶陶。那时家中根本没有电视电脑手机等，更谈不上什么春晚节目。大约至半宿时分，睡意渐渐袭来，我们只好合衣而眠。稍睡一会儿，母亲就催醒我们：“别睡了，马上要吃饺子啦”、“一夜连双岁嘛！”母亲的话就像小闹钟，不断地警醒着我们。

我揉搓着惺忪的眼睛，坐起身来，这时，父亲在锅灶前，“咕哒咕哒”地拉着风箱，沸水在锅里翻滚着浪花，母亲趁机将饺子倾倒入锅中，接着用木勺子不停地搅动，以确保饺子不沉到锅底，又能熟得透彻。足见母亲是一位过生活的行家里手。

除夕夜吃饺子之前，还有一桩非常隆重的事情，那就是到街门外“接财神”。儿时，几乎每次“接财神”，我都是参入者。母亲将热气腾腾的饺子盛放到一个白瓷碗中，再将其端放到圆形抑或方形的盘中，盘上还放有一双红筷子、一些纸香等，母亲托起盘子肃穆地走出街门，将香纸在地上一并燃烧起来。之后，托起盘子左转右转，上下挥动几次，便算是“接财神”了。正当我细细观察思忖之时，母亲嘱咐我：“‘接财神’了，赶紧放鞭炮！”我迅疾用香烛点燃“大地红”鞭炮的引芯，“噼里啪啦”、“噼里啪啦”……除夕夜被震醒了，色彩斑斓的光闪烁着，大地上红彤彤的碎纸屑，像一朵硕大的盛开的花，喜庆而又吉祥。

财神接完了，回到内屋，下一步就是吃饺子。我们恭敬地坐在炕中央的饭桌前，每人分得一大碗饺子，那一个个白白的、胖胖的饺子，太具诱惑力了！饺子里有些是夹钱的，是5分、2分或1分的硬币。母亲说，吃饺子时，只准吃，不许说话。母亲说，吃到更多的钱，意味着新的一年里会发大财，其实，我觉得就是一种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而已。至于吃饺子不许说话，到现在我也没搞清楚，难道是怕惊动走财神吗？至今这都是一道无解的“方程”。

在生活艰苦的岁月里，能美美地吃上一顿饺子，委实是一件很知足的事情。年夜饭过后，我们打着饱嗝儿，又接着和衣睡去。窗外寒风呼啸，煤油灯盏在年夜里，忽明忽暗地闪动着，母亲从大衣橱中掏出新袄，整齐地叠放在我们身边，除夕夜就这样过去了。年夜里，我做了许多许多美丽的梦。

时光荏苒，人生倥偬。近半个世纪过去了，父母亲因年老体衰多病相继离开了我们。现在物质生活日渐丰盈起来，但儿时的年夜饭却烙印于我的脑海中，那时父母的温情与博大的爱，连及那种家的味道，业已定格为一种永恒的记忆。 

         作者近影

作者简介：许培良，男，汉族，生于山东平度，中学副高级教师，青岛市十佳教育读书人物，学术专著《读书点亮教育人生》荣获 “华东地区优秀教育理论图书”；文学作品散见于《中国教育报》《中国妇女报》《中国德育》《中国教工》《中国火炬》《山东教育》《云南教育》《辽宁青年》《老人春秋》《山西老年》《湛江日报》《民主协商报》《浙江老年报》《燕赵晚报》《燕赵老年报》《山东工人报》《老年生活报》《青岛日报》《青岛晚报》《半岛都市报》等数十家报刊杂志；散文作品《魂牵梦萦慈母泪》，入选国内数处中学语文阅读试题和作文阅读训练。现供职于山东省平度市李园街道西关中学唐田校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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