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齐放——盛夏光年。那一场等了三年雨                                                    

文∕陌上紫鸢

七月流火，骄阳下，不情不愿地走着。我惧怕走任何我曾经走过的路，熟悉夹杂着陌生，那种回忆，甜蜜的折磨。只是，这种复杂的心情，并不指望妈妈会懂。于她，那只是一条回家的路，一月一次，早成定例。

这条回家的路，早已被我丢弃脑后，如果不是爸爸提议，妈妈强拉，恐怕是再不会踏足了。有时候，我也在疑惑：这个家，承载了我童年所有的欢声与笑语。骨子里的念旧情节尚浓，论理，我是不该如此淡漠的啊。我究竟在害怕什么？

那是一条闭着眼睛也不会走丢的路，熟悉它，从骨子里。只是，路还是那条路，却披上了沥青的外衣。这样也好，再也不会如小时般，走一身的灰尘。我的小学，它还在，只是一样的华丽，就连每日早晨的阳光也多了几朵花儿来慈爱。旗台许还是那个，只是再也不会有记忆里那个小男孩气喘嘘嘘地跑来报告，说是井掉桶里了，惹来全校师生哄堂大笑。对面的井台还在，只是早已失去了它该有的作用，再也无人问津了。脑海里，轱辘的咿呀声回响，仿佛昨日，不曾停歇。那些流年的夏日，灼热一如既往，便时刻少不了鼓动着男生帮忙打水。井水带来的那丝清凉，留在记忆里，便不曾离去。只是后来，听说井台上竖着那块碑是文物。再后来，周围便悄悄地起了高楼。这儿，成了被遗忘的一个角落。

老屋早已不复记忆中的样子，残破不堪。门上的一把锁，孤零零地，阻断的只是心中的那点念想，许是宣告一个归属，单纯的再无其他。直没入膝盖的杂草，蓦然想到了——庭院深深，心中不免自嘲了一把。老式的四合院，结构依稀存在，只是东边的邻居拆了东墙，西边的邻居扒了西墙，竟是只余主屋与门房尚属完好。承载着我童年记忆的房间不在了，心头一片茫然，仿若没了过去，净身在这世上走了这一遭。

正屋，爷爷的灵位稳稳地放着，那张照片的容颜一如生前。任凭时间如何流逝，总会有一些东西被定格，而我心中的痛也一如既往。突然想起了不久前的那晚，爸爸难得温颜地拉了我的手来说话。他说：有些话，过去了本不想提起。只是，我怕你踏不过那道坎，你是不是对你爷爷有什么误解？心头一片空白，却不知道他说这番话的意义何在。我的茫然，让他尴尬了半刻，终是艰难地把话说全了：你对你妈说，你爷爷临死前推开了你的手，你。。。

一直以为自己是坚强的，曾那么自豪地告诉友人：三年不曾掉过眼泪。可是，坚强了那么久，都只是一个躯壳，友人悲悯的眼神，恍如一根鱼刺，卡的我只想找一个没人的角落里，默默地疗伤。我以为，他们都遗忘了我。我以为，没有人会注意到我的感受。可是，他那一句话，轻飘飘就打断了我所有的臆断：他都知道，他都知道。。。我使劲地仰起脸，却发现小说始终是小说，泪还是不可抑制地顺着脸颊急速滑落。

窗外，夜色如水般静谧，不愧是我的爸爸，那般洞明我的弱点。索性便放任了自己所有的思绪，任性一次又何妨。泪眼中爸爸不知所措地挠起了头，童年记忆里那些琐碎若隐若现，突然就笑出了声音。爸爸愕然的目光，像极了那时被老师批评的狗血淋头的情形，他大概做梦也没想到我会对老师抱怨那么多，那么深。你瞧，我就是这么一个敏感的小孩，被抛弃的感觉自小就有，任是他给再多的金钱，依旧不曾磨灭。在我固有的认知里，金钱从来都不等于爱，我要的只是他一句安慰的话，或是絮絮的温语，一如此刻。突然，竟像是明白了他，就如了然自己。在感情上，我们都是蹒跚学步的小孩子。那番话，定是耗尽了他全部的精力，才鼓足了勇气。

三年，呵呵，爷爷已经去了三年了啊。我记得他推离我手时的那股坚定，我给自己找了无数的理由，比如他疼了，他累了，他想拂去自身的难受，他。。。我把这些讲给妈妈听，只是想寻找一个认同，我不敢往自身上想，不敢。。。他们都说，爷爷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在等我回来，这只是他们说。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孙女，再多的关怀，都化为了恶语相向，而这些，我都没来的及讲与他听。讲我的叛逆，讲我的悔恨，讲我的爱。爸爸说，爷爷都懂，他都懂。爸爸，你不知道，我等这句话，等了三年。那一刻，你不知道我心中的激动。

墙上，曾有的骄傲一张张地罗列着。那些奖状，便是我童年所有的自恃。那些年份中偶有的缺失，诉说着我那时愚蠢的自以为是。我指着给妈妈看：这里有一张，我跟你吵架后，偷偷地烧了。还有，这里也是。还有这里、这里。。。妈妈只是抿嘴看着，我以为已经遗忘的那些过往，原来都还在心底的某个角落潜藏着。只待一个契机，便会倾盆。

这样的天气，燥热无处不在。一直讨厌夏日，莫名地讨厌。突然，竟是想不起来往年是如何渡过的，记忆还是会不可避免地出现断章。任凭身上的汗滴起了落，落了起，嘟囔的鼻子提醒着我的无能为力。这样的残败，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还能容忍它的存在。妈妈开玩笑地说：万一，你弟给我抱两个孙子呢，我总要预备着一人一所啊。妈妈考虑的是未来，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历史的答案：那是爷爷一辈子的住所，这里住着爷爷的精魂。回首，香烟袅袅中，仿佛看到了爷爷的微笑。其实，我是早该来看您的，是不是？

总认为，雨滴是老天爷感知到人的悲伤，替人流的眼泪。午后，淅淅沥沥地几点雨，来势倒是又急又猛，只是暑气尚不曾消散，便嘎然而止。这算什么呢，对我那一段心结的凭吊？柒丫说的对，老天是不该这么善解人意的。

姐姐说，凉薄年华，淡笔青春，岁月是朵两生花。一朵是我，一朵是你，要牵手，不言再见。要勇敢，不要辜负。爱自己，宽恕自己。漫无目的的游荡，莫名其妙的胡闹。可以把手交给一个人，随他去任何地方，只是如果要一个人回来，记得方向。在路边停一会儿，看一看什么是飘落，什么是生长。然后，哼一首歌等黄昏。白天没做完的工作，留到明天。等在公交站牌下，看车如流水马如龙，莫名高兴。关上手机，任怒放的青春花尽梦魇，在一杯咖啡的光阴里搁浅韶华。在灯下微笑，自己给自己写篇小说，把自己安放在一场安心的失败里。那些字句，莫名地欢喜。

她说，这是一场你等了三年的雨。其实，可以不用这么久的，是不是？傻瓜啊。在她宠溺的口气里，只剩下傻傻地微笑：我一直都是这么傻的。只是，老天还是疼憨儿的，是不是？能清晰地看到心头开出的那朵洁白的花，每一个花瓣都有一个名字。我说：有你们，真好。

七月，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