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沉世事《六十花甲》
(2024-06-15 11:24:58)浮沉世事 《六十花甲》
【作者张文秀,安徽大学2012级文学院学生。曾在合肥晚报实习,发表多篇作品。爱好阅读、写作、旅行,尤爱好古典文学,热衷研究元明清文学。座右铭: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掩卷深思,心中不免感概万千,这浮沉的世事和跌宕的命运将置身其中的人折腾得体无完肤。没真正经历过小说中那段坎坷岁月的人,单靠想象似乎难以接近这尘封的时光。幸好刘俊先生是怀着高度责任感进行创作的,他的笔触及到了中国人最敏感的神经,让读者的心灵得以与小说人物的心灵进行沟通,从而揭开新中国历史中最为灰暗的一角。
《六十花甲》的开篇说:“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本书。生活在卧龙村的每个人,都是一本心酸的书。”
这让我想起了余华的《活着》,想起了平凡人富贵和他的命运之间的友情。以邵光龙为代表的卧龙村的每个人又何尝不是与命运为伴,他们相互抗争,相互超越。只是这命运不仅仅是个人的命运,更是国家与社会的命运。说到这,自然就要谈谈小说主人公的命运。邵光龙的出生是建立在土匪和党代表结合的基础上,这是他不寻常的一生的开始。
作为烈士后代的他一心想着“戴大红花,得个剿匪英雄的奖章”,于是他出卖了自己的亲身父亲,尽管他并不知情,但这直接导致了彭佳昌的死亡。从“土改”到“特殊时期”,邵光龙都是时代的弄潮儿,广阔的农村天地便是他大展雄途的乐土。然而现实与理想的反差又让他在与命运的斗争中败下阵来。吃食堂饿死了母亲,农业学大寨炸死了儿子。他在命运面前显得无能力。
如果说改革开放前他是时代的先锋,那么改革开放后,他落伍了,连仅有的理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孤独、他徘徊。被迫与自己的女儿苟合将这个人物的悲剧推向了最高潮。在这之后,他疯了,与其说疯了,不如说是在回避这残酷的现实。并最终以死亡结束这既光荣又心酸的一生。邵光龙的命运在一定程度上是具有悲剧意蕴的,理想与现实的巨大冲突让他在每个时代都处于彷徨迷茫的境地,在与命运斗争的过程中,他似乎永远处于弱势。鲁迅先生说,悲剧即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从而激起观众的悲愤及崇敬,达到提高思想情操的目的。刘峻先生的《六十花甲》达到了这一目的,小说中,邵光龙是有理想、有志气的代表者,通过理想的最终毁灭,来揭示生活的罪恶,来抨击时代对有理想者无情的折磨与嘲弄。
然而,刘俊先生是具有高超写作能力的,他十分善于抓住读者的心思。当人们在为邵光龙的死扼腕叹息时,他笔锋一转,给了人们新的希望。邵光龙在迷茫中死去的同时,也留下了这样的一句话:“儿子,这个世纪是你们的”。这句话说明了他的儿子邵小阳即将成为新时代的奋斗者,这也是老一辈的共同期许。同样,我看到了先生对我们青年人的殷切希望,或许这也是他创作这本书的目的之一。印象中的刘俊先生是平易近人的,对于陷入迷惘中的青年人,他总是热情地施以援手,并不是以长者的姿态给予训诫。作为一个充满善意的作家,他笔下的人物必然散发爱的光芒。
肖光妹是小说中最重要的女性角色,在这个人物身上充分体现着爱与被爱。在一开始,她是一个被爱的对象,她在极度饥饿与疲惫的情况下得到了邵光龙的救助,受到了肖老大一家的善待。她体味到被爱的滋味,于是她毫无保留地将她的爱奉献给邵广龙以及肖家人。她将肖光英的孩子视作自己的亲身骨肉,奉献了最为宝贵的母爱。在与肖光熊的关系上,她扮演的是未婚妻的角色,尽管没有给予他来自妻子的爱,但无法抹杀她付出的亲人般的爱。最震撼人心的莫过于她对邵光龙的爱,这份爱是炽烈的、复杂的,它是多种因素的结合体,是感恩、是崇拜、是亲情、是爱情。它经过了长时间的压抑最终喷薄而出。肖光妹的爱是充满生命力的爱,她和邵光龙的结合就如同《红高粱》中余占鳌和戴凤莲的结合,一样的质朴,一样是对自由奔放的生命的渴望。
《六十花甲》的时间跨度是很长的,作者在中国20世纪40年代到20世纪末这六十年的广阔背景下,以邵光龙为中心,将各色底层人物安排的周密有致。通过普通人物在历史进程中所走的艰难历程来反映时代的变迁。我不禁又想起了路遥的《平凡的世界》,一样是现实主义小说,一样以农村题材为主,读来一样令人荡气回肠。毫无疑问,《平凡的世界》的语言是极具表现力与感染力的,可谓掷地有声。在这种鸿篇巨制面前,《六十花甲》也是毫不逊色的。不得不说,作者敢为天下先的勇气是值得敬佩的。这六十年的历史在政治上是敏感的,不具备一定的胆色是绝不会贸然触及的,以至于一些声名显赫的大家都巧妙地避开了。而先生却选择用艺术的言语和跌宕的情节去描写真实的苦难,去揭露荒诞的现实。这份机智勇敢值得我们学习。
在这部小说中,刘俊先生充分发挥了他的戏剧功底,他有着敏锐和精细的辨析能力,巧妙地运用艺术手法,揭示深刻的思想内涵。文革时期,肖光虎把邵广龙抓起批斗,邵光龙将批斗会的现场当成布置春耕的群众大会,引来台下一阵哄笑,红卫兵肖光虎气得脸色发紫,肖光妹的出场更是让光虎大惊失色,他害怕“这位来自北方的野丫头”。这一系列喜剧因素的融入将这场批斗会变成了闹剧,用戏谑的语言讽刺了文革的荒谬性,揭露了当局的丑态。小说的语言是本色自然的,尽可能地贴合人物的性格和特定的情境。在行文的过程中,作者自觉地使用江淮方言,让人倍感亲切。
事实上,在阅读《六十花甲》之前,我和大部分青少年一样,对这种题材的小说并无好感。或许是因为荧屏上那些主旋律电视剧的狂轰乱炸,毫无理据地夸大,极尽歌功颂德之能事,不免令人生厌。这种偏见在阅读完《六十花甲》之后自然就消失了。小说的可贵之处在于用虚构的情节反映真实的社会,读来就好像置身其中,和小说中的人物同喜同悲。刘俊先生说:“作为一个写作的人,有责任、有使命真实地记录下这一段历史,留给后世,以此为鉴。”
小说蕴含着作者的人生经历与体悟,是一代人真实生活的缩影,值得我们认真地品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