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群像   之 聂怀桑

　　清河聂家二公子出生的时候，恰巧赶上十年一度的大型夜猎，聂家夫人和家主感情好，也没顾着怀胎十月和家主一起去参加夜猎，不想半路上便要生了，自然是一阵兵荒马乱。男子回避，聂明玦瞅见他那平时暴躁威严的父亲，此刻不停的绕圈，反复问为何孩子还没出来，不由一哂，原来父亲这样满眼只有刀道的人，也会如此这般。

　　等到那稳婆抱着孩子出来，说，是个小公子。聂明玦却是比他父亲还快一步奔了过去，聂家二公子有些不足月，小小的一团，仿佛猫一样窝在锦被里，皮肤皱巴巴的，眼睛紧紧的闭着，甚至连哭声都是微弱的。

　　聂明玦想抱又怕自己力气没把握好伤了那孩子，围着那稳婆转了半天道：“我小弟怎么这么小？”那稳婆回道：“小公子有点不足月，怕是身子虚，以后还得调养。”

　　聂明玦点点头，这些自然是不用稳婆嘱咐，聂家怎么也是个修仙世家，断然不会连个孩子也养不活，聂家家主早就进帐看自己夫人去了，聂明玦抱着孩子找了个奶娘，又细细嘱咐一般，才回了主帐。

　　帐篷里父母正商量那孩子的名字，其实名字之前早就想好了，只是临到头又觉得不满意，聂家主母见聂明玦进来，便问：“明玦，不然你来给弟弟取个名字吧？”聂家主母本意是给孩子取个带玉的名字，君子如玉，既然大儿子叫了玦小儿子也可以效仿，取个琼啊，瑜之类的。

　　聂明玦也不知想了什么突然脱口而出道：“不然就叫怀桑吧。”

　　聂家两口子都愣了一下，这名字也不无不可，只是失了气势，不大像聂家男子的名字，见父母有些疑虑，聂明玦道：“桑者，直也，有故土之意，我只盼弟弟以后平平安安的长大。”闻言，聂家家主不由想起聂家的刀道，叹了一口气道：“那便叫怀桑吧。”

　　聂家家主早逝，主母思夫心切，没多久也跟着去了，剩下聂明玦一个人拉扯幼弟，聂怀桑小时候身体不好，兄长又严厉，慢慢地就养了一份油滑，见人三分笑。旁人都说聂怀桑只有那外貌有几分像聂明玦，性子却是大大相反，聂怀桑也不介意，整日嬉皮笑脸，闲在家中不是画扇写曲，便是逗鸟养鱼。

　　外人看来，聂明玦对其弟几乎是恨铁不成钢，每每提到都会令寻话题，若是发现聂怀桑胡闹，更是一顿严厉的责罚。然而在自家中，聂明玦几乎所有的小事迁就聂怀桑。

　　聂明玦知道聂家刀法的弊端，故而从不要求聂怀桑习刀，幼时聂怀桑问起，聂明玦便将二弟抱起，细细说起这刀法的利弊而后又说：“有为兄在，怀桑不必理会这些，大哥自然会为你遮风挡雨。”

　　到了聂怀桑刚刚成年，聂明玦亲手在院内种了一棵桑树交与聂怀桑照料。

　　“以后此树长大，结了果子，若是大哥不在家中，怀桑把果子寄给大哥，大哥自然会记得与你团聚。”聂明玦扶好最好一捧土，冲聂怀桑笑道。

　　等射日之征结束，赤锋尊的威名越来越大，自然没有闲人再说聂怀桑的不是，赤锋尊每年五，六月总要留在家中，和聂怀桑一起采摘桑葚，有时候就着新鲜食用，有时候酿成果酒，若是量多了便送与蓝曦臣和金光瑶。

　　聂怀桑虽不管事，可是若遇到什么事，聂明玦都会与他商讨，渐渐地聂怀桑思前想后便觉得金光瑶此人城府极深。等到和他大哥提起，聂明玦不由笑道：“怕是他也翻不起什么风浪。”顿了顿聂明玦道：“只是最近我的刀躁动异常，若是我以后……”

　　话说道这里，兄弟二人便都沉默了，半响聂明玦伸手揉了揉自己弟弟的头发说：“罢了，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你不必担心，我会让二弟帮我的。”聂怀桑点点头，回头看着窗外摇曳的桑树道：“大哥，我今年新跟文婆学做了桑饼，到时候做给你吃吧。”

　　然而这桑饼，聂明玦最后也没有吃到。

　　聂明玦死的时候，聂怀桑抱着大哥的尸体失声痛哭，大哥永远温暖的手此刻变得僵硬冰冷，任他怎么握也再也暖不起来，他跪在地上抱着那具尸体痛哭，这世上终于只剩下他一人，再也没有人给他遮风避雨，再也没有人表面管教他，背地里却放任他做自己的事，聂家的重任终于落在他一人肩上了。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十多年来，聂怀桑韬光养晦，装傻充愣，细细调查，慢慢布局，谁也不知道他发现自己大哥尸首不翼而飞时的愤怒，谁也不知道他花了数年找到大哥断手那一刻的悲痛，谁都不知道他笑着喊金光瑶二哥时的心情。

　　初夏的阳光洒在窗台上，桌面上放着字迹未干的书信，聂怀桑慢慢地放下笔，看着窗外——

　　那棵大哥种下的桑树，已缀满了桑葚，原来又是一年夏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