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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深刻、厚重而动人——读孙犁散文《黄鹂》1

(2021-02-25 06:2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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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

如此深刻、厚重而动人——读孙犁散文《黄鹂》1

黄鹂/孙犁

这种鸟儿,在我的家乡好像很少见。童年时,我很迷恋过一阵捕捉鸟儿的勾当。但是,无论春末夏初在麦苗地或油菜地里追逐红靛儿,或是天高气爽的秋季,奔跑在柳树下面网罗虎不拉儿的时候,都好像没有见过这种鸟儿。它既不在我那小小的村庄后边高大的白杨树上同黧鸡儿一同鸣叫,也不在村南边那片神秘的大苇塘里和苇咋儿一块筑窠。

初次见到它,是在阜平县的山村。那是抗日战争期间,在不断的炮火洗礼中,有时清晨起来,在茅屋后面或是山脚下的丛林里,我听到了黄鹂的尖利的富有召唤性和启发性的啼叫。可是,它们飞起来,迅若流星,在密密的树枝树叶里忽隐忽现,常常是在我仰视的眼前一闪而过,金黄的羽毛上映照着阳光,美丽极了,想多看一眼都很困难。

因为职业的关系,对于美的事物的追求,真是有些奇怪,有时简直近于一种狂热。在战争不暇的日子里,这种观察飞禽走兽的闲情逸致,不知对我的身心情感,起着什么性质的影响。

前几年,终于病了。为了疗养,来到了多年向往的青岛。

春天,我移居到离海边很近,只隔着一片杨树林洼地的一幢小楼房里。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一个人住在这里,清晨黄昏,我常常到那杨树林里散步。有一天,我发现有两只黄鹂飞来了。

这一次,它们好像喜爱这里的林木深密幽静,也好像是要在这里产卵孵雏,并不匆匆离开,大有在这里安家落户的意思。

每天,天一发亮,我听到它们的叫声,就轻轻打开窗帘,从楼上可以看见它们互相追逐,互相逗闹,有时候看得淋漓尽致,对我来说,这真是饱享眼福了。
  观赏黄鹂,竟成了我的一种日课。一听到它们叫唤,心里就很高兴,视线也就转到杨树上,我很担心它们一旦要离此他去。这里是很安静的,甚至有些近于荒凉,它们也许会安心居住下去的。我在树林里徘徊着,仰望着,有时坐在小石凳上谛听着,但总找不到它们的窠巢所在,它们是怎样安排自己的住室和产房的呢?

一天清晨,我又到树林里散步,和我患同一种病症的史同志手里拿着一支猎枪,正在瞄准树上。

“打什么鸟儿?”我赶紧过去问。

“打黄鹂!”老史兴致勃勃地说,“你看看我的枪法。”

这时候,我不想欣赏他的枪技,我但愿他的枪法不准。他瞄了一会儿,黄鹂发觉飞走了。乘此机会,我以老病友的资格,请他不要射击黄鹂,因为我很喜欢这种鸟儿。

我很感激老史同志对友谊的尊重。他立刻答应了我的要求,没有丝毫不平之气。并且说:

“养病么,喜欢什么就多看看,多听听。”

这是真诚的同病相怜。他玩猎枪,也是为了养病,能在兴头儿上照顾旁人,这种品质不是很难得吗?

有一次,在东海岸的长堤上,一位穿皮大衣戴皮帽的中年人,只是为了讨取身边女朋友的一笑,就开枪射死了一只回翔在天空的海鸥。一群海鸥受惊远飏,被射死的海鸥落在海面上,被怒涛拍击漂卷。胜利品无法取到,那位女人请在海面上操作的海带培养工人帮助打捞,工人们愤怒地掉头划船而去。这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回到房子里,无可奈何地写了几句诗,也终于没有完成,因为契诃夫在好几种作品里写到了这种人。我的笔墨又怎能更多地为他们的业绩生色?

在他们的房间里,只挂着契诃夫为他们写的褒词就够了。

惋惜的是,我的朋友的高尚情谊,不能得到这两只惊弓之鸟的理解,它们竟一去不返。从此,清晨起来,白杨萧萧,再也听不到那种清脆的叫声。夏天来了,我忙着到浴场去游泳,渐渐把它们忘掉了。

有一天我去逛鸟市。那地方卖鸟儿的很少了,现在生产第一,游闲事物,相应减少,是很自然的。在一处转角地方,有一个卖鸟笼的老头儿,坐在一条板凳上,手里玩弄着一只黄鹂。黄鹂系在一根木棍上,一会儿悬空吊着,一会儿被拉上来。我站住了,我望着黄鹂,忽然觉得它的焦黄的羽毛,它的嘴眼和爪子,都带有一种凄惨的神气。

“你要吗?多好玩儿!”老头儿望望我问了。

“我不要。”我转身走开了。

我想,这种鸟儿是不能饲养的,它不久会被折磨得死去。

这种鸟儿,即使在动物园里,也不能从容地生活下去吧,它需要的天地太宽阔了。

从此,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不再想起黄鹂。第二年春季,我到了太湖,在江南,我才理解了“杂花生树,群莺乱飞”这两句文章的好处。

是的,这里的湖光山色,密柳长堤;这里的茂林修竹,桑田苇泊;这里的乍雨乍晴的天气,使我看到了黄鹂的全部美丽,这是一种极致。

是的,它们的啼叫,是要伴着春雨、宿露,它们的飞翔,是要伴着朝霞和彩虹的。这里才是它们真正的家乡,安居乐业的所在。

各种事物都有它的极致。虎啸深山,鱼游潭底,驼走大漠,雁排长空,这就是它们的极致。

在一定的环境里,才能发挥这种极致。这就是形色神态和环境的自然结合和相互发挥,这就是景物一体。典型环境中的典型性格,也可以从这个角度来理解吧。这正是在艺术上不容易遇到的一种境界。

 

 读与评

 《黄鹂》以清新、明丽见长,是孙犁先生散文作品中倍受推崇的一篇。文章写的是日常生活琐事,零星散碎。不论是写黄鹂的叫声,还是写黄鹂的形态,抑或是写病中观鹂,写鸟市看鹂……似乎都是先生兴之所致,信手拈来,却有种耐人寻味的意韵和内涵。  

 黄鹂是先生在文中着力描写的形象,也是让先生极力追寻、令先生深刻陶醉的美的“精灵”。可以说它是先生精神历程的一次再现。

 先生围绕黄鹂叙述了生活中的几件小事。童年时迷恋捕鸟,但没见过黄鹂;抗日战争期间终于见到了美丽的黄鹂,尽管只是“迅若流星”般地“一闪而过”,却引起美妙的遐想——“听到了它“尖利的富有召唤性和启发性的啼叫”,看到了它“金黄的羽毛上映照着阳光”的美丽瞬间。它那矫健、艳丽、动人的形象无形中给了战斗的热情,给了精神的启迪和鼓舞。这美的声音、美的色彩不知不觉中已带有了先生独特的人生观和美学观。文中那“对于美的事物的追求”,“简直近于一种狂热”的语句,便是先生对于美的追求的一种外在体现。

 先生青岛养病期间,在海滨深密幽静的树林中,黄鹂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它们有清脆的叫声,有“互相追逐,互相逗闹”的身影。谛听它们的叫声,仰望它们的身影,成了我的一种日课,一种享受。以致担心它们会“离此而去”,使自己找不到依恋的所在。后来,它们还是被病友的枪吓得一去不复返了。为此,深感惋惜……这种惋惜之情无形中也牵动了读者的心;最后,当在鸟市见到黄鹂时,它们“悬空吊着”、“被拉上来”、“放下去”……它那“焦黄的羽毛”,“凄惨的神气”,那被羁绊着、被玩弄着的病态中的黄鹂真的令人不忍多看一眼。眼前的情景如一根尖利的毒针深深地刺痛着“我”的心。至此,先生那敏锐的感触,那对生命的思考和对生物的怜爱之情被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这看似简单其实并不简单的原因应该就是先生的情感、灵魂之光在作品中的折射吧。  

 最后,先生站在一个更高的思想视点上,热情洋溢地赞美江南,赞美黄鹂。“湖光山色,密柳长堤”,“茂林修竹,桑田苇泊”,这是它们“真正的家乡,安居乐业的所在”。至此,终于体会到了“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的美妙境界,看到了“黄鹂的全部美丽”。先生在此把对黄鹂的描写推向了高潮。在这里,黄鹂是一切美的事物的化身。先生描写黄鹂的过程,就是他抒发内心情感的过程。他用充满感情的笔触,一层层地描绘出黄鹂的美,揭示出黄鹂乃至各种事物的极致使文章也达到了一个极致。在这里我们看到了先生所寄寓的探索和憧憬、理想和追求。他向人们阐释了这样一条真理:形色神态和自然环境的结合和相互发挥才能创造美的极致。  

 《黄鹂》一文,或者说黄鹂这一形象凝聚了先生对美的极致的珍惜、向往与追求,对人世的观察和体悟。即使是在战争炮火的洗礼中,先生也没有丧失对美好事物的细腻丰富的感受和追求。他一直在用他的全部文字、全副身心,追求着一种近乎浪漫主义的理想境界。所以,黄鹂的形象才会显得如此深刻、厚重而动人。 

 我以为,品读《黄鹂》重在把握“极致”,即最高的水平或境界。不仅黄鹂有它的极致,任何事物都有它的极致。并且只有“在一定的环境里才能发挥这种极致。这就是形色神态和环境的自然结合和相互发挥。”这是文章的点睛之笔,也是先生通过黄鹂得到的有关艺术和生命意义的重要启示,更是先生所要追求的那种“虎啸深山,鱼翔潭底,驼走大漠,雁排长空”的美仑美奂的理想境界的极致。这正是《黄鹂》一文的妙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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