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看露天电影《红高粱》，目光所及是鲜艳的红色，红衣服，红盖头，红色的高粱酒还有那红色的太阳。伴随着画外音的响起，我爷爷、我奶奶的故事开场了。那时不懂电影的主旨，只觉得那红色夺目，那电影插曲高亢激昂，给人强烈的视觉和听觉上的冲击力，充满了北方野性的美。

近日，《红高粱》被拍成了电视剧，精灵的周迅出演九儿，将外表柔和、内心刚强的九儿诠释得很好。于是找出莫言的原著浏览，给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话是：高粱与人一起等待时间的花朵结出果实。小说的很多场景都发生在高粱地里，出嫁三天回门的九儿被爱慕她的余占鳌拖进了高粱地，热血的男儿抱着娇小的九儿，在高粱地里踏出了一片爱的原野，高粱一点点地倒下，周围茂密的高粱像个天然的屏障，挡住了外在的势力，将男女主角围在了心形的高粱地毯里，这时的高粱是爱情的高粱、激情的高粱、浪漫的高粱。高粱地是敢爱敢恨九儿的舞台，在浸着月光的高粱穗子里，她尽情地展现着自己，那时她的眼里，天是瓦蓝的，云是丰满的，高粱上滑动的也是紫色的影子，在这里她和“我爷爷”有了第一次，以后的日子里，甚至对罗汉大爷她也不是没有动过心，酒醉后的九儿倚着高粱叶子垛，搂住罗汉大爷的肩，呢喃地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鱼面看水面，不看我的面子也看豆官的面子，留下吧。想来那时的高粱地是极其美丽的。秋风乍起，大雁南飞，螃蟹在草丛里觅食，宝蓝色的天空深邃无边，绿色的星辰格外明亮。更重要的是高粱充当了爱的媒介，高粱地提供了爱的场所，高粱里飘逸的薄荷的气息似乎也变得格外有味。待到九儿在高粱地里和日本人同归于尽时，天边出现了日全食，这时的高粱是鲜血的高粱，是英雄的高粱，是赋予民族精神的高粱。

一直在想，为何莫言要说高粱等待时间的花朵结成果实，这果实又是什么呢？也许是不满包办婚姻九儿对现实生活的反抗，和余占鳌在高粱地里结出了爱情的果实，也许是九儿从纯情女孩变成心理强大的酿酒女掌柜的事业的果实，抑或是在九儿的感召下，余占鳌等逐步走上抗日、民族救亡的路线果实，更或许是她自己和敌人同归于尽的人性美的果实。

电影《红高粱》里有许多经典的台词：“掌柜的，大喜了，酒成了。掌柜的，给酒起个名吧，人记姓，酒记名啊！”“我在家排行老九，是九月初九那天生的，人家都叫我九儿，你们也叫我九儿吧！”“后来我把高粱铺平了，她就躺下了。”“喝了咱的酒啊，见了皇帝不磕头。”电视剧《红高粱》里也有一段颠轿歌：“客未走,席未散, 四下寻郎寻不见。急猴猴,新郎倌, 装进洞房盖头掀。” 这些原生态的、洋溢着当地习俗的台词很好地配合了剧情的发展，也更丰满了人物的性格。

以前读古典诗词时，是风住尘香花已尽的婉约美，是却把青梅嗅、欲说还休的美，今日读红高粱却满满的都是人性美和蓬勃旺盛的生命力，颠轿、抢亲、野合、战争，既有人性的美丽激情，也有破落地主将女儿嫁给病人的残忍，更有敌人入侵这片美丽土地对美造成的摧残，美与丑形成了鲜明对照。

高粱结出的果实酿造成了美酒，人性离开了道貌岸然开出了绚烂的花朵，大义的民族精神在高粱地里也结出了共同抗日的奇葩，爱是美好的，反抗一切丑陋的力量亦是美好的。有什么能比真切的人性更美好的呢？我仿佛想起了萧红的话语：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怎么样，就怎么样，一切都是自由的。

人性的花朵在自由的绽放中，才会走向必由的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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