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杨慕次依旧冷静地答道：“当初阿次并不想走，是我大哥让人强行带我走的，现在他对我看管的松了些我才找机会逃回来的。”杨慕次面上虽是冷冷地没有一丝波澜，可是这样诬赖大哥他心里还是充满愧疚的，他在心底默默地对大哥说着对不起。

杜旅宁继续审视着杨慕次，他不能确定此刻杨慕次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在杜旅宁的审视之下杨慕次心里也紧张的跟敲鼓一般但他还是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冷静。

又一阵沉默之后杜旅宁冷冷地开口道：“不管你是什么原因，你当了逃兵这是事实，你知不知道仅凭这一个原因我就可以一顿军棍打死你。”

“阿次知错，任凭老师处置，只求老师给阿次留一口气可以继续为党国效忠。”杨慕次回答的很平静，语气中也没有一丝畏惧。这也是杜旅宁最欣赏他的一点，不论眼前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危险他都能保持着骨子里的那份傲气不让自己低头，对危险也总是那样无所畏惧。

杜旅宁虽不忍心让杨慕次去挨军棍，但他还是想借此机会给杨慕次个狠狠的教训，再说杨慕次在侦缉处这样来去自如，他虽没有对上峰明确汇报但那并不代表这件事就能瞒过去，而且他怎么也要对下面的人有所交代，否则以后他还将如何服众。

杜旅宁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但最终还是狠狠心开口道：“好，杨慕次你既然想再回到侦缉处那就要为你前番的擅离职守付出代价，你现在去……”杜旅宁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刘云普却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

杜旅宁一看刘云普慌里慌张的样子斥骂道：“进我办公室你不知道敲门吗？你慌里慌张的像什么样子？”

刘云普缩缩脖子看着杜旅宁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处座，那个……那个杨慕初回上海了。”

不等杜旅宁有所反应杨慕次已惊问道：“你说什么，我大哥回来了。”慌乱愧疚甚至还有一丝害怕一时之间都聚集在杨慕次的脸上，他这些表情当然不会逃过杜旅宁的眼睛。看着此刻杨慕次的反应杜旅宁倒是对他刚才说自己是偷跑回来的话又相信了几分，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兄弟串通好了故意演出这出戏的。

刘云普对杨慕次点点头说：“是的，你大哥回来了。”

杜旅宁没有理杨慕次他转向刘云普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刘云普答道：“应该是刚到，码头那边有兄弟看见金龙帮去了百十来人到码头接杨慕初，码头里里外外都站满了金龙帮的人。那场面真叫一个气派呀。”刘云普刚说的兴高采烈猛然看到杜旅宁越来越黑的脸他立马闭了嘴。

要说刚才看到杨慕次杜旅宁心里除了生气愤怒之外还有一丝惊喜的话那现在听到杨慕初也回了上海，杜旅宁的心头就像是一下压上了块石头一样的憋闷，杜旅宁知道杨慕初行事虽是狠辣但唯独对杨慕次这个弟弟却十分的珍爱，如果这个时候打伤了杨慕次也许又会是一场风波，想想杨慕初的手段日本人在他那里都不曾占到什么便宜，又想到最近光是抓捕共党的事就够自己烦的了，现在杜旅宁还真是不想再惹上杨慕初这个瘟神。

杜旅宁摆摆手示意刘云普出去，他抬头看杨慕次时却看到他正焉头耷脑地兀自出神，在杨慕次的眼里仍然带着掩不住的慌乱，杜旅宁干咳一声把杨慕次震的回过神来。

杨慕次看着杜旅宁犹豫着开口道：“老师，能不能先让我去见一下我大哥，等我回来再领罚。”

杜旅宁只是冷冷地看着杨慕次，他的心里已打消了打军棍处罚杨慕次的想法，但是他也不想就这么放过他，他围着杨慕次绕了一圈然后审视着他，那灼人的目光让杨慕次后背发凉，瞬间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在这样的瞪视下杨慕次不敢再开口。

杜旅宁重新坐回椅子后才缓缓地开口道：“你还真当这是自己家了，想来就来想走就去。”

杨慕次辩解道：“对不起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最好，如果你是真心想回侦缉处那现在你就给我站在这好好地反省一下自己的错误，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都别想去。”

“老师……”

 “你应该知道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你已经当了一次逃兵了，难道现在还想违抗命令吗？”

杨慕次知道他不可能改变杜旅宁的命令，只好应道：“是，老师。”

杜旅宁看着杨慕次满意地暗自笑了笑。

杨慕次就像棵小白杨一样笔直地站在杜旅宁的办公室里反省着，可是一想到大哥这么快就回了上海，他心里却越来越乱了，他该怎么去面对大哥，怎样才能得到大哥的原谅。杨慕次的心里虽然乱可是脸上却冷地没有一丝波澜，他知道前面的路可能还会更难走，可是除了继续走下去他别无选择。

杜旅宁发落完杨慕次之后就开始埋头工作起来，好像很快就忘记了杨慕次的存在一样。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杨慕次只觉得两条腿开始有些僵硬酸麻了，他想稍微活动一下，可是看看杜旅宁他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杜旅宁头也没抬地就应道：“进来。”

杨慕次想到自己顶着红肿的脸颊嘴角还带着血迹地在这罚站军姿，他一时尴尬起来，他动了动嘴唇想要说句软话求杜旅宁给他留点面子，可是看到杜旅宁深如潭底般阴沉的脸他话到嘴边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杨慕次正觉得尴尬间杨雪影手里拿着一封电报走了进来，她看到杨慕次故做吃惊地问道：“阿次，你怎么在这，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杨慕次想到自己的狼狈样尴尬地笑笑却没有说话。

杜旅宁也完全忽略掉杨慕次的存在，他径自向杨雪影问道：“杨秘书，有什么事吗？”

杨雪影看看师徒两人的表情也很识趣地没有再问下去，她把手里的电报递给杜旅宁，“处座，重庆密电。”

杜旅宁从杨雪影手里接过那封电报迅速地扫了一眼，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沉默片刻他对杨雪影说：“杨秘书，后天重庆派来的特派员就到上海了，到时你跟我一起去接一下，”

“是，处座。”

杜旅宁看了看杨慕次又说：“杨秘书，你去叫李组长来一下。”

“是，处座。”杨雪影转身欲离开时瞟了杨慕次一眼，看到他嘴角的血迹，她停下脚步掏出自己的手绢递给了杨慕次，杨慕次犹豫了一下接过手绢对她微微地笑了笑。

杨雪影离开后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先前的沉静，杨慕次仍然一动不动地站着，而杜旅宁也开始忙碌起他手里的工作来。

过不多时门外又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杨慕次知道这次来的一定是杜旅宁口中的那个李组长了。

随着杜旅宁的一声“进来。”杨慕次看到走进来的人时他却一下惊呆了，他虽然听杨雪影说过现在侦缉处里有个难缠的行动组组长，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她跟多年前死去的李沁红居然长得那么像，杨慕次不禁脱口叫道：“组座。”

进来的人淡淡地扫了杨慕次一眼却没有答话，她径自过去站在杜旅宁办公桌前，“处座，你让杨秘书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杨慕次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人，他知道那一定不会是李沁红，当年是大哥亲自处理的尸体，她怎么也不会再活过来，那眼前的人跟李沁红又有什么关系呢？没有血缘有人绝不会长的那么像。

杜旅宁看着一脸疑惑的杨慕次，说道：“李组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杨慕次，上海沦陷后他一直在上海潜伏，前段时间他一直在执行秘密任务，今天刚回来报道，以后就让他在你的行动组吧。”

李组长上下打量着杨慕次，“杨慕次，听过你的大名。”她嘴里虽然说着恭维的话，但是杨慕次却能感觉到她眼里的冷漠，甚至还有些敌意。

 “这位是我们侦缉处的李卫红组长。”杜旅宁看着杨慕次接着又说道：“她是以前我们侦缉处李沁红组长的妹妹。”

杜旅宁的话为杨慕次解答了他心中的疑惑却也让他吃了一惊，当年李沁红的死不知道她这个妹妹知道多少，看到她对自己充满敌意的眼神，杨慕次心里一阵不安，看来自己这次又遇到劲敌了。

杨慕次掩盖起自己心里的情绪淡淡地说道：“原来是李沁红组长的妹妹，那以后还请组座多关照。”

李卫红看着杨慕次却毫不客气地回了句，“关照，我手下那么多兄弟我关照的过来吗？要是没有真本事就别来我的行动组，也省的给我添累赘。”

杜旅宁轻皱了一下眉头，对于这个属下他欣赏她的工作能力，可是她却跟当年的李沁红一样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从来不把他这个长官放在眼里。

杨慕次却淡淡地笑笑说：“有没有真本事不是用嘴来说的。”

李卫红绕有兴趣地看着杨慕次，“哦~既然如此那就在行动中见真章吧。”

杨慕次昂着头迎着李卫红眼里的挑衅，“一言为定组座。”

看着眼前如斗鸡一般互不相让的两人，杜旅宁暗笑起来，杨慕次的出现倒是帮了他个大忙，先不管杨慕次的身份是否还有疑点，至少现在能有个人敢跟李卫红叫板，那他以后也可以轻松些了。